不過,麥克尼爾終究不敢闖入現場,他們不能承受更多的風險。附近的街道都被警戒線封鎖,有人進入就會觸發警報,縱使希爾茲上尉也想不出什麼辦法混進現場。他們遠遠地觀察著森田勇選擇的那棟樓,心底浮現出了各種猜測。警方一定會優先調查當時深處樓內的人,這些人同樣有著重大嫌疑,不過聰明的犯罪嫌疑人估計已經成功地提供了不在場證明並遠遠地躲開了警察。如果真正的兇手從一開始就沒有進入警方的視線,也沒有被列入在場人員名單中,他現在必定已經逍遙法外。
他們現在選擇返回東京會引起警惕,於是眾人在麥克尼爾的勸告下決定留在NFFA位於橫濱的臨時聯絡點休息。第二天一大早,眾人驅車返回東京,他們到達酒店後的第一件事是回到自己的房間睡覺,所有人都受著睏意的折磨。亞當·希爾特沒有責怪任何人,他只是一直和白川社長聊著最近的新聞,提出各種可行的投資方案。看起來,亞當·希爾特似乎希望藉助這種方式來讓外界認為他最近沒有展開任何對日本不利的行動。
休息了一段時間後,麥克尼爾自認為已經恢復了精力。和其他人不同的是,他身上的外傷很少,出去執行任務也更方便。當他前去尋找亞當·希爾特的時候,聖會顧問正在會議室中一本正經地和白川雄二討論車輛事故可能造成的經濟影響。
“目前,不僅是南方各州,全美都出現了抵制風潮,且抵制的目標不僅是日本的車輛,還有各種其他商品。”站在一旁的侍者賣力地向白川社長翻譯著亞當·希爾特的想法,顧問本人則滔滔不絕地講述著自己找到的機遇,“我們一向是重視合作的,出現如此大規模的抵制實在不符合我們的原意……但是,假如您在即將到來的經濟動盪之中投資那些能夠為您帶來收益的專案,那麼您的損失幾乎是可以忽略不計的……”
麥克尼爾敲了敲門,把守在門口的警衛認識他,於是允許他入場。
“您好。”麥克尼爾幾乎是立刻意識到自己出現的時機不對,他的到來打亂了亞當·希爾特的某些計劃。不過,他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白川社長甚至沒有向新的來客投去任何注視,這位為他們提供住所的商人還在聚精會神地和亞當·希爾特討論可能存在的商機。麥克尼爾這才知道,由於某些人(他認為一定是NFFA在背後控制)的煽動,抵制的範圍已經大大增加,連北方各州都捲進了抗議活動中。到了這個地步,抗議本身和自發性已經毫無關聯,汽車故障並不足以引起規模如此之大的反對。
該不會是有些人的商品賣不出去吧?
亞當·希爾特和白川社長的討論會很快結束了,白川社長臨走時不斷地向亞當·希爾特表達感激之情,這位左右逢源的商人一定是找到了新的發財方向。
“你們都活著回來了,我很高興。”送走白川社長和他的手下後,亞當·希爾特在同一個會議室內和麥克尼爾交談著,“原本我以為,要麼是你被四葉家族處決,要麼是他們當中有人傷重不治……很好,沒有任何意外發生,你們全都安然無恙。”
“多虧您的情報足夠及時,所依賴的相關人員也很可靠。”麥克尼爾沒忘了恭維亞當·希爾特,他當然明白這位顧問發揮的作用,“那麼,想要達成划算的交易,我們是繞不過這些魔法師家族的。如果他們從中作梗,無論古賀元太郎或是其他人向我們承諾什麼,最後我們都無法得到實際收益。”
“沒錯。”亞當·希爾特伸出右手扶額,“我低估了他們的威脅,這一方面是由於我國沒有這樣勢力龐大的魔法師家族,另一方面則是我們之前在遠東地區的合作者出於某些原因而瞞報了部分事實。好在這些錯誤已經得到糾正,倘若臺前的首相和內閣甚至舊財閥都不能決定這些重要事務,日後我們的對手也不再是他們,而是這些自以為是的怪物……坐啊!”
麥克尼爾尷尬地坐在亞當·希爾特對面,耐心地聽著亞當·希爾特講述和日本的魔法師家族有關的情報。他對這些問題一竅不通,亞當·希爾特提供的訊息便是他全部的資訊來源。資訊不夠靈通,決策就會失效,麥克尼爾明白這個道理,可他又沒有更加有效的方式,只能選擇半信半疑地分析著亞當·希爾特所說的這些話。
日本的魔法師家族源自背景不同的研究所,其中一部分研究所受到自衛隊等官方機構的嚴格控制,另一部分則相對具有自主性,甚至從一開始就完全不受內閣約束。在這些原本只是普通公民的魔法師被選擇成為代理人之後,各個研究所背後的勢力在真正建立家族體系的過程中為他們提供了幫助——當時的首相和內閣都認為這樣有利於日本誕生出更強大的魔法師以自保或爭取自主地位。從2039年之後,不再有新的研究所開設,已有的研究所卻逐漸失控,正如魔法師家族逐漸從工具和兵器變成了主人一樣。雙方的鬥爭暫且處於相持階段,新的動盪或許會打破這平衡並讓其中一方完全主導日本。
“不以當局為對手——”
“那樣一來,我們的對手就是魔法師家族。”亞當·希爾特按了一下遙控器,螢幕上出現了九島烈的照片,“準確地說,是他。”
“他是確立現有魔法師家族地位的人,一個如此積極地為魔法師家族謀取利益的傢伙,怎麼可能成為我們的談判物件?”麥克尼爾百思不得其解,“除非我們讓出足夠的利益……也就是保證他的家族成為所有家族中至高無上的支配者。”
出乎麥克尼爾意料的是,亞當·希爾特微笑著否決了他的猜測。
“不。如果我們提出這樣的條件,九島烈一定會拒絕的。他是個聰明人,知道魔法師只能在成為工具和成為統治者這兩個選項之間做出選擇,魔法師和常人之間沒有所謂的和平共處。不能君臨天下,就要滅門絕戶,可以說是魔法師家族的真實寫照。”亞當·希爾特說起這些事時露出的詭異笑容總是讓麥克尼爾下意識地後退,“日本是日本,不是合眾國,也不是那些歐洲國家,他們的魔法師可以毫無心理負擔地暫時團結在九島烈身邊並公然擁有近乎貴族特權一樣的地位。你應該明白,九島烈的底牌是讓日本的魔法師意識到他們之間的共性……一旦魔法師家族之間為了爭權奪利而開始爭鬥,他們便不再是號稱超越人類的新物種,只是和我們一樣的……蛆蟲。”
“如果某個魔法師家族過於強大,平衡就會被打破,內耗帶來的是日本自身的衰落。”麥克尼爾似乎理解了亞當·希爾特的想法,“所以,九島烈的目的是維持平衡,誰也不能佔據上風。那麼,我們該針對誰?誰在他的眼中是最有可能打破平衡的一方?”
亞當·希爾特沒有回答,他只是發出了一聲嘆息,繼續看著幻燈片。麥克尼爾心中已經有了答案,敢在所有魔法師家族保持沉默時率先出手的四葉家族一定讓九島烈產生了忌憚。不過,他手頭沒有很多關於四葉家族的情報,除了可以憑藉數字斷定對方出自第四研究所外,麥克尼爾甚至不知道第四研究所到底是受誰資助並開發魔法師。
“這場戰爭看來永遠不會停止。”麥克尼爾的語氣中透著失落。
“不,如果我們及時地讓更多人知道真相,這場戰爭就可以在我們這代人全部離開人世之前結束。”亞當·希爾特也察覺到麥克尼爾的失態,“你們沒有做錯什麼,也並非無能之輩,導致你們失敗的唯一原因是敵人過於強大。這些人的存在會影響合眾國在日本的利益,儘管我們當前不能採取直截了當的形式進行對抗,我已經想到了一些額外的威脅手段。對了,最近駐日美軍上報了一起兇殺案,正好和那個森田的自殺案發生在同一天,我方有人認為兩起案件之間存在關聯。假如你不介意,我打算委託你去充當我們組織的代表進行調查。”
麥克尼爾點了點頭,他正愁無事可做。若是失掉了NFFA和亞當·希爾特的信任,他們便一無所有。
“沒問題,等他們的傷勢稍微恢復後,我們就出發。”
“不。”亞當·希爾特在對方詫異的目光中伸出了左手指向麥克尼爾,“只有你。”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