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2EP3:末日鍾(13)
美利堅合眾國和墨西哥的邊界一度成為讓合眾國的移民局官員無比頭疼的重大問題,每年都有成千上萬的墨西哥人由於各類原因而選擇冒險偷渡,這些在自己的家鄉失去生存勇氣和希望的普通人期冀著在新世界中找到發財的機會。即便事實已經證明合眾國絕非天堂,它在外人眼中終究有著一層光環,況且合眾國的公民確實享受著他國公民永遠無法想象的生活。一些曾經前往合眾國遊歷的學者總會在歸國後以不容置疑的口氣說,在這個國度,連窮人也能活得相當有尊嚴。墨西哥的平民聽信了類似的宣傳,前赴後繼地向北方前進,要逃避那些無法無天的販毒集團和腐敗無能的政客。
邊境地區的警察和當值官員總會採取許多措施打擊這些活動,他們會選擇將偷渡者關押起來並遣返,或是採取殘酷手段折磨偷渡者以警告那些心存僥倖的墨西哥人。然而,過於殘忍的手段甚至會讓合眾國內部產生不滿情緒,一些公民擔心倘若這些執法者可以使用如此手段對付外人,那麼總有一天同一批人會選擇將完全相同的手段用在公民身上。進退兩難的警察們遲遲找不到解決方案,他們每次都寄希望於下一屆總統給出令人滿意的答覆。其中一種方法似乎是可行的:在兩國邊境修築高牆,把國境線完全封鎖。然而,提出該方案的人卻狂妄地宣稱要墨西哥人買單——因為修築高牆的動機是阻止墨西哥人北上。墨西哥自然不可能為鄰國的瘋狂行為出錢,而吝嗇鬼們有本事大放厥詞卻沒本事籌集資金,所謂的計劃也半途而廢。
如今出現在麥克尼爾眼前的,就是這一宏偉工程的殘餘。高牆自東向西逐漸變矮,最終消失在了遠方的地平線上。一些墨西哥兒童圍著高牆和對面的美國孩子玩著球類遊戲,他們還沒有理解攔在他們中間的高牆意味著什麼。在合眾國一側,幾名穿著白色制服的神秘人手持棍棒沿著高牆巡邏,警惕地注視著牆體另一側的風吹草動。當他們發覺一輛吉普車停在高牆附近時,不由得握緊了手中的鈍器。
“NFFA有專門的準軍事組織負責監視邊境,墨西哥人要是敢越境,來一個殺一個。”希爾茲上尉目送著那幾名穿著白色制服的傢伙逐漸離開他們的視野,“這種事確實應該交給民間組織。讓官方來做,手段太粗暴或者太溫和都會引來批評;如果讓民間組織負責類似的事務,那麼無論引發怎樣的抗議,甚至是公眾要求對這種組織進行調查,只要相關部門保持沉默並持續在所謂的正規程式上浪費時間,他們的目的就達到了。”
“他們真的要見一個殺一個?”麥克尼爾疑惑不解地問道。
“啊,這麼說確實很誇張。”希爾茲上尉指著高牆頂部的尖刺,“不過,以前NFFA會選擇把偷渡人員的器官摘下來之後掛在上面示威。國內以前有民眾對此表示抗議,但他們誰也不敢真的來這裡阻止NFFA的行動。畢竟,NFFA真的敢動手,而目前我國已經沒有任何組織能對NFFA形成威懾。”
全面封鎖在新冰期到來後逐漸停止了,即便NFFA不去巡邏,墨西哥人也不會像過去那樣頻繁地選擇北上。寒冷的氣候讓整個合眾國陷入冰天雪地之中,這種氣候對墨西哥人而言是令人沮喪的。過去,他們因為畏懼寒冷而不想繼續向著北方移民,結果被合眾國抓住可乘之機,大批拓荒者南下進入墨西哥境內並逐漸控制了墨西哥的北方領土,以至於合眾國最終順理成章地侵吞了得克薩斯等地。沒人會冒著嚴冬北上,倒是不少合眾國南方州的莊稼漢因為擔心永無止境的寒冬徹底摧毀他們賴以謀生的土地而選擇南下。NFFA不僅沒有批評或阻止類似的行為,反而大力鼓勵南方州的平民前往墨西哥北部邊境地區定居,他們認為這是為合眾國爭取生存空間的必要活動。
——顯而易見的是,在NFFA眼中,合眾國的墨西哥移民也在為墨西哥爭取生存空間。
麥克尼爾看到牆體上有不少人為挖出的洞口和小門,這些通道就是過去那些在邊境地帶從事人口買賣交易的黑心商販用來輸送偷渡者的必經之路。被收買的警察和官員多半會對此不聞不問,他們心裡並不在乎到底有多少墨西哥人又過境了。那些支援NFFA或本身就受到NFFA控制的媒體一定會說這些移民帶來了更多的犯罪……移民的犯罪和他們有什麼關係?移民只會住在又髒又亂的街區中,而他們乾淨整潔的大房子從來不用擔心受到威脅。
坐在吉普車後排的三人正在整理情報,他們需要確保勞爾·里維拉的行動處在NFFA和他們的監控之下。勞爾·里維拉的野心大得驚人,他本是個商人,現在突發奇想要利用當前的局勢成為總統,這不僅讓麥克尼爾等人感到驚訝,連亞當·希爾特都認為里維拉瘋了。昨天半夜,亞當·希爾特和真理之父進行了緊急聯絡,商討如何處理里維拉的請求。真理之父認為,只要里維拉的一切行動都受到NFFA控制,他就沒有機會聚集足夠反抗NFFA的力量。只有反抗的決心而缺乏力量,是做不成大事的,像里維拉這樣精明的商人必然能夠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他不會和某些有勇無謀的傢伙一樣決定在絕對劣勢之中垂死掙扎。亞當·希爾特儘管放心大膽地支援里維拉,就算里維拉忽然反撲,NFFA也有辦法讓他受到應有的制裁。
“其實當天你的說法有一些漏洞。”
“什麼漏洞?”
里維拉需要支援,他對希爾特解釋說,僅僅憑藉其企業和盟友的力量是不能完成計劃的。作為墨西哥國內的壟斷巨頭,里維拉的一舉一動都會受到當局的關注。希爾特知道里維拉需要什麼——能夠用於那些見不得人的計劃的更多人手和資源。確切地說,里維拉需要的是能夠拖延時間的武裝人員和魔法師,他要確保NFFA為他提供的支援能夠讓他在即將到來的亂局中至少擁有自保的能力。麥克尼爾曾經對希爾特說,他們不需要過於強勢的傀儡,那種人不會甘於充當傀儡,總有一天會利用手中的力量進行反抗。
“我承認里維拉不是一個容易操控的對手……但是,傀儡太弱,就無法壓制當地的反對派。”
“的確如此。”麥克尼爾已經看到了出現在遠處的貨車,“希爾特顧問說,里維拉的暗殺行動不僅僅是除掉潛在對手,他還在利用這個機會吸收那些人的手下和資源。換句話說,他名義上願意為我們提供此次行動中所需的資源,實則在利用NFFA為他剷除敵人並壯大實力。”
聽到這個判斷後,薩拉斯中士並不覺得意外。NFFA在墨西哥遭受重創後一度徹底退出,如今它在墨西哥的影響力受到嚴重削弱,不得不借助里維拉的力量來實施消滅叛徒的計劃。里維拉願意為NFFA提供對應情報以換取暫時的同盟關係,而里維拉的目的當然值得懷疑,他沒有理由如此乾脆利落地向NFFA投降。況且,被他列入暗殺名單的那些傢伙,也並非和NFFA完全敵對。
貨車逐漸接近了邊境,幾名NFFA武裝民兵緊隨其後,他們整齊劃一的制服讓麥克尼爾想起了OUN民兵。同樣身穿制服的NFFA成員從貨車駕駛室中跳下,走向主動上前迎接的希爾茲上尉。其餘隊員留在吉普車內以便應對可能發生的突發事件,例如無人機突襲或類似的襲擊。麥克尼爾只看到那名NFFA成員和上尉交談了幾句,便回到車子上,重新啟動了貨車。沉重的貨車搖搖晃晃地從他們所乘坐的吉普車旁透過,沿著凹凸不平的土路駛向遠方。在麥克尼爾右眼的視野中,希爾茲上尉面對著吉普車,向著疾馳而去的貨車擺手送別。
“唉,我們為什麼不能成為NFFA重視的合作伙伴呢?”湯姆鬱悶地把腦袋伸出膝上型電腦螢幕邊緣,“那傢伙突發奇想地說想要當總統,NFFA就立刻想辦法讓他擁有足夠發起叛亂的資源。說到底,還是我們的實力太弱了,我們畢竟只是普通士兵,NFFA最多想辦法把我們包裝成戰鬥英雄……嘿,還沒辦法拋頭露面。”
“不,里維拉雖然不是總統,他在墨西哥的話語權已經不輸給總統了,只不過……想要跨過這條線,還需要里維拉付出更多的代價而已。”麥克尼爾勉強地笑了笑,“以後你可以向NFFA許願去某個國家當國王,看看NFFA會不會想辦法實現這麼荒誕的願望。”
“國王啊……”湯姆陷入了遐想中,“哎呀,當聯合王國的國王也不錯,雖然沒有權力,卻可以隨便享樂而不必承擔任何後果。對了,我記得以前英國有一位王子經常來到我國消遣……”
希爾茲回到吉普車中,一言不發地關上了車門,在控制面板上設定好了返回的路線。他們被希爾特派到北部邊境接應押送隊伍,目的是為里維拉提供【成為總統】的必要資源。里維拉肯定有多套方案,然而NFFA不會允許他有太多的自由發揮空間。看希爾茲上尉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麥克尼爾察覺到情況可能和他們想象中的情景略有差異。
“他們送來的是什麼?”
“我不太清楚NFFA準備如何讓這批貨物安全運抵墨西哥首都附近。”希爾茲上尉的聲音在顫抖,“麥克尼爾,那是生化武器……上帝啊,我不記得我國還生產這種東西,NFFA到底都在幹什麼?”
“我明白了。不自量力而好大喜功的政客為了表示自己的蠻勇而挑戰販毒集團,導致怒火中燒的毒販子採取極端手段報復市民,此時里維拉如同神的使者一樣出面為市民提供庇護,並將矛頭指向一切明裡暗裡危害墨西哥的敵人……這劇本雖然惡俗,愚弄平民倒是足夠了。”麥克尼爾冷笑道,“如果時機合適,他也會想辦法擺脫NFFA的控制。”
自導自演地炮製一場危機以便讓自己成為英雄,那還不如從頭到尾明目張膽地作惡。
吉普車急促地轉了個彎,他們踏上了歸途。這批從合眾國境內運抵墨西哥的貨物總計裝載了12輛大貨車,NFFA的押送隊伍走在最前面,麥克尼爾等人的吉普車留在後面。在希爾特的預想中,最大的阻力來自墨西哥方面,雖說里維拉想方設法繼續賄賂相關人員,總有一些人會不為所動。支援里維拉真的是正確的選擇嗎?麥克尼爾不僅在拷問自己的良心,也在懷疑NFFA的決定。倘若NFFA能夠堅持將其理念貫徹落實,即便有些偏激,他們依舊不失為悲劇的理想主義者。但是,一種散發著惡意的理想一旦和務實的思維結合,很容易蛻變成劇毒的怪物。毫無疑問,在里維拉問題上,NFFA或者說真理之父選擇了向現狀屈服,他們很清楚,沒有里維拉的配合,NFFA在墨西哥的行動將舉步維艱。這些事實每時每刻都在刺激著麥克尼爾的神經,促使他想起舒勒的朋友提供的那些警告,還有他在歐洲調查到的蛛絲馬跡。
麥克尼爾撥打了舒勒的電話,對方沒有應答。
“哦,你的老朋友還在從事武器研發工作,對吧?”希爾茲上尉見到麥克尼爾的手機螢幕上標註著埃貢·舒勒,不禁好奇地提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