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相交一線間微微泛出橘紅,雞還沒叫,胡勇便在營外門前扯著他渾厚的嗓音喊道:“起床,起床了!”
酣睡兵士睡眼朦朧,癔症片刻,才慌慌張張的穿衣起床,你爭我趕奪門而出。
胡勇斂笑時不怒自威,少年兵士偷偷抬眸,均不敢再看第二眼,跌跌撞撞在他身前列隊。
胡勇眉頭緊鎖,表情肅然,雙眼如焗,在衣衫不整的少年兵士間掃來掃去,十幾人中只有林元不在隊中。
昨晚回去越想越覺窩囊,自己好歹年長蕭元一幾歲,又是他軍中長官,不能他一瞪眼就認慫。別說蕭元一與方正源大人交情不淺,就算他是皇親國戚,在胡勇手下皆是一視同仁,這是他萬古不變的帶兵準則之一。
懲罰蕭元一未按軍令集合,煞一煞他富貴公子哥的傲氣!
“林元何在?”
周乾坤睡意霎時盡消,他適才只顧自己,竟忘了叫醒林元。
“我去叫他!”
胡勇面上嚴肅,心中竊喜。他盯著周乾坤沒入房門的背影,暗暗盤算要如何訓斥蕭元一才能震懾住他。
“咦?”
胡勇聽到周乾坤發出一聲驚歎,隨即問道:“怎麼了?”
周乾坤磨磨唧唧走出房門,吞吞吐吐道:“林元······不在!”
“什麼?”
胡勇臉色大變,營房內外搜了一遍,也沒見林元影子。
“他去哪了?”胡勇瞪著周乾坤問。
周乾坤諾諾道:“不······知道。”
“他當逃兵了?”不知誰驚詫一句。
“誰要當逃兵?”
清冷低沉的嗓音響起,眾人回頭,只見蕭元一面色微紅,大汗淋漓的緩緩而來。
胡勇愕然,“你去哪了?”
“我去校場跑了幾圈。”蕭元一淡淡道。
周乾坤道:“你何時出去的,我們還以為······”
“好了!”
胡勇厲聲打斷他,自己身為一隊之長,遇事咋咋呼呼,無端妄議他人,說出去他都覺得不好意思。他深深瞥了蕭元一一眼,心中暗想,方正源大人將他派到自己隊中,是我帶他,還是他帶我?
上午操練一結束,胡勇沒有半分耽擱,等在方正源營房前。
不到一盞茶功夫,他便看見方正源策馬而來。
“胡勇?”
方正源年過四十,比林貴則要年輕幾歲。常年行軍打仗,他面板黝黑粗糙,眼神剛毅堅定,舉手投足間卻又不失文人雅士的文質彬彬。
“方大人!”胡勇愁眉苦臉作揖道。
範正源動作利落的跳下駿馬,手中韁繩馬鞭一併拋給衛兵,歪頭瞧向胡勇,唇邊勾笑,“你來作甚?”
“方大人,屬下無能,您還是將林元調到他處!”胡勇頷首,雙手再次抱拳,語氣堅定道。
方正源不解,“為何?”
“林元武藝高強,兵法計謀也在屬下之上,就連日常訓練都無需屬下監督。這樣的人······”胡勇抬抬眼皮,見方正源面無不悅,繼續道:“這樣的人直接領兵即可,還需屬下教他什麼?”
方正源沉默良久,將胡勇扶起,正色道:“林元樣樣出色,唯有一樣不如你!”
“不如屬下?”胡勇實在想不出自己有那些優於林元的地方,難道是個子比他高上幾指?
範正源悠悠道:“保命的本事!”
胡勇張牙舞爪的眉毛擰成一團,疑惑地望著範正源,聽不出他是讚賞還是嘲諷,嘴巴張了半晌才道:“方大人是在嘲諷屬下貪生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