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從藍衣樓回到聞風閣的路,似乎分外漫長。
謝夢詞走了一整天,居然還是沒有走回去。直到日暮,侍女們才在花園深處沒有路的竹林裡找到了總管。當時她神情恍惚,臉色蒼白,筋疲力盡,從地上的足跡來看,她已經在這個小小的竹林裡來回走了十幾遍。
“居然迷路了……”她喃喃地對侍女那麼說,“一件小事而已,不要驚動壇主了。”
“是!”所有人都心中暗暗納罕,卻不敢說什麼。
她被送回了溫茗閣,當晚卻一反常態,要求侍女在閣中點起了所有燈燭,她在黑暗裡已經久居,每一刻都在生死邊緣。然而不知為何,從未覺得有這一刻的恐懼。她甚至無法獨自再一個人待在黑暗裡,哪怕眼睛早已看不到一絲光芒。
藍衣樓那邊也已經入睡了,沒有絲毫燈光。
謝夢詞一整夜沒有成眠,在深宵不息的燈火下獨自等待。然而,直到天亮,藍衣樓裡也沒有傳出驚呼,一直安安靜靜,似乎什麼也沒有發生。
莫非,她終歸沒有喝那一壺茶?
她忐忑不安地想著,只覺手心裡都是細密的冷汗,不知不覺睡去。
這一覺睡到了日暮,醒來還是什麼都沒有發生。沒有驚叫,沒有中毒,沒有絲毫意外發生。謝夢詞恢復了鎮定,無須人攙扶便去了白閣裡。歸海千川還在那裡處理閣中事務,忙碌中見她過來只是抬頭打了個招呼,一如平日。
她在那裡坐了片刻,沒有感受到絲毫異樣,便獨自回來。路過藍衣樓時她停頓了一下,還是壓抑住了再上去看看的心,一個人穿過花園走了。
連續三天過去,什麼都沒有發生,而那個神秘的影子也沒有再度出現。
她坐在黑暗裡回憶著那一幕,竟然有略微的恍惚感,不知道那個人、那一粒毒藥真實地存在過,還是自己多年來壓抑導致的心魔。
應該是幻覺吧?這世上,本不該有任何活人還知道那個秘密。
然而,第四日,還沒有醒來,便聽到侍從急報,說梁姑娘不好了。
謝夢詞從噩夢中一驚坐起,臉色慘白。
“聽說今天一大清早起來,不知道怎麼的,梁姑娘手上被封住的穴道上的銀針忽然跳了出來!手上的毒整個擴散開來,再次透入奇經八脈,真是奇怪,之前明明都用銀針封死過了,這幾天也沒有任何異常,為什麼忽然間就變成這樣?”
謝夢詞身體微微晃了一下:“那……梁姑娘如何了?”
“梁姑娘這次毒發,實在是非常詭異,就連瑰木壇的南香主罌粟也不能解釋為何銀針封穴忽然失去了效果。”侍從回覆她。
她一顆心提起來又放下來,恍惚之間,只覺得呼吸都有些凌亂。那一顆毒藥竟然直到三天之後才發作,而發作起來又並不致命。那個神秘人心機深沉,藉此免除了她的嫌疑。只是,那人到底又是做何打算?
咬著牙,侍從扶著她一步一步地走上了藍衣樓。
她還沒進門,就聽到了瑰木壇南香主罌粟的沉吟,這位江湖名醫竟也是束手無策,“如今看來,毒素這次再度擴散,梁姑娘剩下的時間便比兩個月短了更多,只怕……”
“只怕如何?”藍衣樓內早已到達的歸海千川聲音有無法掩飾的焦急。
“只怕目下她的性命只剩下五天了……”罌粟嘆了口氣,看著榻上臉色蒼白的梁玲,有些不忍。
歸海千川沉默下來,臉色凝重。
那一刻,門內外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謝夢詞推開門的手僵在了那裡,說不出話來。
罌粟說到這裡,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