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虎弒六式?”貴公子深深吸了一口氣,審視著她。這個才剛滿十五歲的纖細少女,竟然身負深不見底的武學傳承,令人震驚。直到這一刻,他的目光才終於從水月劍轉移到了劍的主人身上,深深凝視著月下抱劍而立的少女。
她握著水月劍,和自己對峙,眼神凜然,如同即將錚然出鞘的劍,耳邊一對墜子如同盈盈春水,照徹長夜。
那一瞬間,他心裡一震,竟略微地失神。
“阿玲!”她的師父陸青熙出聲喝止,聲音嚴厲,“你做什麼!退下!”
她握著水月劍的手一顫,眼裡的鋒芒猛然收斂,如同劍鞘迅速封住了劍芒。她垂下頭去,後退了一步,微微躬身,身上逼人而來的劍氣頓時消失。
“不許對歸海公子無禮!”陸青熙咳嗽著,拍著輪椅的扶手,厲聲訓斥,“我早就對你說過,咳咳……這一生,你永遠不得對神水壇壇主拔劍!你……你難道就忘了嗎?”
“阿玲不敢忘。”她低頭斜覷了他一眼,囁嚅著,“我沒有……沒有對他拔劍啊!”
是的,水月劍尚在鞘中,並未拔出。
那個歸海公子看了看她,眼裡忍不住有一絲笑意掠過。這個倔強堅忍的小姑娘,竟然也有這樣半耍賴的時候?
“狡辯!”陸青熙卻出乎意料地盛怒,“給我跪下!”
看到長者真的動怒,歸海公子連忙上前打圓場:“是在下不好,一看到水月劍就失了神。這樣的絕世神兵,從來不是隨隨便便給人看的,是在下冒失了。”
聽到他居然為自己求情,她忍不住抬頭看了他一眼,眼裡的戒備和敵意略微緩了一緩,卻還是抱著劍,走到輪椅前單膝跪下,雙手托起劍遞給師父。那個剛滿十八歲就已經病入膏肓的年輕師父用盡了力氣,伸手從她的徒弟手裡將那把水月劍拿了起來。
“啪”的一聲重響,忽地倒轉劍柄,重重拍在了她的肩上!
這一擊很重,她顫了下,如平日那樣咬牙硬忍。
“抬起頭來!看到這個人了嗎?”師父厲聲,抬起手,指著身側藍衣如泉的歸海公子,一字一頓,“這就是我說過的你要畢生效忠的人,給我……咳咳,給我好好地記住了!”
“是。”她看了他一眼,低下了頭。
“阿玲,我很快就要死了……”陸青熙的聲音枯澀而嚴厲,論及生死,卻並沒有半分的畏懼,只是咳嗽著,“從此你要聽他的話,一如聽我的話!咳咳,用水月劍守護神水壇,畢生不得對其拔劍!記……記住了嗎?發誓!”
“記住了。”她的聲音越發輕微,“若有違反,天誅地滅。”
“那就好……”師父長長嘆息了一聲,聲音微弱下去,一字一句地交代,“你本該在十三歲的時候就已經死了,是我救了你,養了你兩年,並教會了你《水月劍譜》,就是為了這一天……咳咳……好了,你跟著歸海公子去神水壇吧。”
她微微顫了一下,就在今夜?在這乍一見面的黑夜裡,她就要離開師父,跟隨這個陌生的年輕男子去往完全陌生的地方?她知道師父的性格冷酷決絕,但在這樣的生離死別之際,竟然也不予一絲的溫暖留戀!
“快去!”水月劍再一次重重地抽打在她的肩膀上,毫不留情。
“是!”她猛然一震,站了起來。師父將水月劍扔到她的懷裡,抬手指著一邊的年輕人,眼神冷酷:“去他那裡,用你的一生守住對我的誓言!”
她戰慄了一下,握緊水月劍,轉身走向了那個人。
“請問姑娘芳名?”那位歸海公子看著抱著劍走向自己的少女,眼神裡充滿了期待,如同一個絕世的劍客在期待一柄絕世的利劍。她沉默不語,倔強地不想回答這個人的話,彷彿只要一開口,便會和麵前這個人結下無法理清的糾葛。
“梁玲。”輪椅上的師父替她回答,“是梁,咳咳,不是娘。”
“銅鈴的鈴嗎?”他又問。
“不,”輪椅上的師父回答,“是玲瓏的玲。”
“梁玲,好名字。”那個貴公子笑了一笑,轉過頭對她行了一個禮,道,“在下複姓歸海,名千川,來自洛陽,今晚特意來此迎接梁姑娘去神水壇。”
“嗯……”十幾年來,與世隔絕的她從未和師父之外的其他人說過話,此刻定定看著他,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然而他卻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腕,緊緊地,如同握住了失而復得的珍寶:“水月劍的主人,歡迎歸來。從此,我們就並肩作戰了!”
並肩作戰?她的手在他的手掌裡僵硬著,有些牴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