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少女驚訝又感疼痛的表情,徐承嗣有些疲倦的笑了一下,他伸指凌空輕彈,向少女彈去了手裡的樹葉。他微微拭去額頭上的汗珠後撫著胸口隱隱作痛,似乎像是曾經的舊傷復發,但是他仍舊不動聲色地回身走到了梧桐樹下的榻邊,一切都是如此自然,形如平常。
在走過氪金教四大護教法王之一白虎的身邊時,他稍微停了一下,輕輕吩咐了一句什麼。白虎眼神微微一變,似乎有些不解,然而卻立刻點了點頭,然後走開。
“教主!你沒事,太好了……”藍衫男子鬆了口氣,連忙上來,抽出條布為他包紮胸前的輕傷,但是因為他方才極度地緊張,手指仍然微微顫抖。氪金教教主看了朝月一眼,只是說了一句:“不必了。”
良久後,少女的感官緩緩減輕了疼痛,然而對於方才那一幕的震驚,讓她仍然呆在原地沒動。徐承嗣最後凌空彈飛樹葉時,指尖上血滴濺到了她的頰邊……
少女呆呆地看著眼前強手雲集的氪金教,看著居中而坐的黑袍男子。忽然,她伸舌舔了舔頰邊的血滴,眼神迅速的掃過全場,一瞬間做出了判斷,朝著人群出現缺口的地方,用盡了所有力氣拔腿狂奔!
即使這個徐教主是怎樣的強者,但是他不是正義的!正是他,毀滅了花影門!她也絕對不會向強權不義者低頭!
她的判斷非常準確,在鐵桶也似的包圍圈中,只有這個口子是沒有多少人阻攔。
她用盡了所有剩下的力氣,一口氣奔了出去。
之後,也不記得自己是用怎樣的聲音對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切做出反應,那一段時間的記憶只是一片空白。
但在身披黑袍的教主推開花影門密室之門時,只看見十六歲的少女彷彿被雷擊一般,眼神呆滯而空洞的看著前方,手裡抓了一把堆放在密室裡的贓物,怔怔的坐在地上,甚至對屋角捆綁著的女子的哀哭都木無反應。
徐承嗣推開暗門,緩緩踏入室內,看了看這個充滿了骯髒證據的房間,又低頭看了看癱坐在地上的少女,彷彿被房間裡沉悶的空氣所迫,微微咳嗽了一聲。
少女盯著地面不動,眼眸是暗淡的灰色,渙散的直視著眼前的一切東西。
氪金教教主嘆息,聲音裡有極度複雜的感情,然後,在少女面前停下腳步,低下頭去,將手遞給她,只說了一聲:“起來吧。”
在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少女似乎有一些反應,然而卻是遲鈍的,茫茫然的抬頭,視線停在黑袍男子的臉上,然後慢慢凝聚,定住。
“起來。”徐承嗣的手伸過來,停在她的眼前,“即使是在面對不願意看東西的時候,也要站著正視它……”
視線慢慢清晰起來,對方的眸子是那樣冷漠而飄忽,彷彿刺穿一切,卻依稀帶著一種悲憫的溫暖。似乎是受不了這樣洞穿一切的目光,一直頑強反擊著的少女驀然將頭扭到了一邊,崩潰般的痛哭起來。
“啊!啊啊啊啊……”無意義的音符從十六歲的女孩子咽喉中激烈的吐出來,在敵人的腳下,她再也沒有力氣保持什麼尊嚴,只是猛烈的用頭撞擊著地面,撕扯著那些花影門暗中斂來的贓物,低沉的咬牙嘶喊那一瞬間,對於片刻前還為之浴血奮戰的花影門,幾乎厭惡到了瘋狂的地步。
少女清澈的眼睛中,泛起了整片的灰色,矇住了眼前的一切。
“該死……該死的!我殺了你們、殺了你們這群混蛋!”咬牙詛咒著,撕扯著手中的東西,她含糊不清的喃喃自語,同樣的痛恨,卻在轉瞬間轉移到了此前還拼死保護的同門和門派身上。
說著說著,聲音又淹沒在一片痛哭聲中。雖然過了那麼多年,她此刻的心情卻和當年看見老馬死時一摸一樣!
“你想要的是什麼?正義?公理?保護弱者?”
忽然,那個聲音在頭頂上方慢慢傳來,不急不緩,彷彿有穿透一切的力量,透過她瘋狂紛亂的思緒,一直滲透到她十六歲的心裡。
“然而,無論你要維護什麼,你都需要力量,自己沒有足夠的力量而將這種希望寄予在別人身上,想借助別人的手,你難免要失望。”
“力量要靠力量來獲得,然而你什麼都沒有,所以你什麼都無法保護。而且,這個世上除了黑和白,還有第三種,甚至上千百種顏色,你將來會明白。”
“不過,如今眼裡只能看見黑與白的你,對我來說,反而是個很難得的人才。”那個嘶啞又帶著寒意的聲音淡淡說著,不驚輕塵然而鋒利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