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嫣彷彿一夜之間長大了,開始想著自己的裝束,也開始學著在臉上淡淡的描畫,希望自己能更漂亮一點。漸漸的,每一次她走在街上都有很多視線相隨。其實,她私心裡的希望——只是能讓那個人有更多的可能注意到自己而已。
令愛越來越漂亮了,所有見到的人都那麼說,來提親的人絡繹不絕。然而父親卻彷彿察覺了什麼似的皺了皺眉。
“ 女子的美麗,往往是取禍之道。”
父親冷冷說了一句。
那一句話也成了現實。
清高的父親,拒絕了許多有權有勢人的提親——因為不願意女兒去做小。那時候,她又暗自慶幸父親一貫的桀驁不屈起來,繼續沉迷於那個江湖的夢中,即使遠遠的看見了那名黑袍男子一眼,便能痴痴想上好幾天。
然而,那個人卻只是淡淡的,臉上漸漸有憔悴的氣息。聽人說,那是因為他的身體曾經負傷太重,留下了後遺症。於是,她便天天都在觀音面前,開始祈求那個不曾交談過的男子的健康。
她只是把整顆心都放在那個人身上,絲毫顧不上其他。
直到那一日,官差破門而入,一條鐵索帶走了父親,她才清醒過來,知道大禍已降臨。
“我爹犯了什麼法?你們為什麼抓他!”
“他在冀州上任時,貪汙了國庫銀兩!如今有人告發,要帶他去刑部審問!”
“冤枉……我爹一生清白,絕對不會做那種事情!”
她抓著官差的衣袖苦苦哀求,卻被扯出了家門,踉蹌跌倒在路上。平日的相熟的左鄰右舍在門縫裡看著,卻不敢過來。不顧的矜持和體面,她哭了起來。
過了許久,忽然有馬蹄聲由遠而近,停下來。她也沒抬頭,卻聽到耳邊有人靜靜地問:“怎麼了?”
居然是那個朝思暮想的聲音——緋嫣驀地僵住了身子,甚至不敢抬頭,生怕一抬頭,如今滿臉淚痕的苦相便被那人看了去。她只是低著頭,抽泣著,也不作聲。
“起來吧。”見她不肯回答,那個嘶啞的喉嚨發出了聲音,輕輕扶了她一把——果然是江湖人,也不如何拘泥於男女授受的規矩。
她順勢站了起來,囁嚅著,低著頭,紅了臉,正待說什麼,卻聽見另一行馬蹄聲急促的奔過來,馬上那人一疊聲的急喚:“教主!教主!快回教會,不好了!聖火壇……”
那隻手猛然顫了一下,她的心也隨著一抽,抬眼看時,那人已經扭頭看著教會的方向,只是眼睛卻依然平靜,呵斥著來人:“青龍!如何能當街說起氪金教內情!”
來人飛身下馬,跪地稱罪,可眉目間滿是焦急之情。黑袍男子放開了她,徑自翻身上馬,抖開韁繩,頭也不回的奔了出去。
她一個人站在街上,看著他絕塵而去,看著左鄰右舍在門窗後躲閃著看她的眼神。 她想,他終究也是路過,偶爾扶了她一把而已。他的世界,是她完全不能瞭解的;而她平凡人的苦楚,也是不為他所知。
想透了這一層,緋嫣的心便冷了一半。
她不再做以往那些旖旎的情思,那終究不能解救目前父親的厄運。而那些武林俠士,恐怕也不能幫她一些什麼,一切的一切,現在只有她一個人承擔了。
那一晚,禮部侍郎林灣遣了媒人來,想收她為第五房如意夫人。
她想也沒想,也顧不上羞澀作態,甚至沒有詢問在押的父親的意見,自己一口答應了婚事。她需要藉助林家的勢力……即使那個禮部侍郎已經足以做她父親。
第二天,緋嫣便出嫁了,沒有三媒六聘,只是一乘花轎,便從側門抬入了林家。
三天以後,她的父親洗清了嫌疑,從牢籠中走了出來,然而,那樣清高桀驁的父親卻反而大罵起林家的乘人之危,連女兒的自行允嫁,也被他罵為失行。
失行……她卻笑,莫不是她早就註定的命運麼?
她成了林家的五夫人,而父親卻再也沒有來看過她。
她也是安靜的,每日只是從林家的高樓上望出去,看見著那個神秘大門後的院子……有一幢黑色的樓閣,孤寂的立於滿院的青翠中,燈火深宵不熄。
她知道,在街上碰見他的第二日——也就是她出嫁的那一天,不知氪金教發生了什麼重要的事,近日來教會中人馬進出頻繁,似乎有做不完的事情。
明白了當日他絕塵而去的原因,然而,事已至此,她也只有淡淡苦笑而已。
一日午後,她在林家豪華小院中,百無聊賴的散步。
牆角有一架薔薇,居然已經微微開了幾朵花。今日記起,特特的過來看,卻不由怔了一下,原來昨夜風大,竟然將那僅有的幾朵花也吹了一地。
此時尚不是薔薇盛開的季節,只怪這花開的早了,躲不過狂風,也就這般凋落成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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