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黎此刻難以形容自己是怎麼樣一種感受,只覺得這一切像是在夢中,離譜得過分。雖然之前她就已經猜測出魯道夫應當是在1975年之前出生的人,但她怎麼也沒想到,魯道夫竟然會是那位極其有名的德國二戰戰犯——魯道夫·赫斯的私生子。但是這樣一來,似乎魯道夫的一切行為動因,就都能說得通了。
赫斯與獄中護士私通,生下了他的最後一個兒子,那一年他已經六十多歲了
。看來,安德烈斯家族老夫少妻、晚生晚育的傳統是從那個時候就開始了。有科學研究表明,這種老來得子的情況下,小孩子智商高的機率很大。再加上魯道夫出生成長的那個時代是計算機技術突飛猛進的第三次科技革命時期,他生而逢時,又聰慧非凡,自然會有極大的可能性接觸到尖端科技的萌芽,成為現代資訊科技的眾多奠基者之一。
誰又能想到,這樣一位走在世界科技前端的先驅者,居然內心禍藏著如此龐大的野心,以至於他竟然以一己之力,毀滅了整個世界,又以一己之力,重塑了一個屬於他的世界。雖然邏輯關係還不明晰,但牧黎有理由相信,滅世之戰的發生,是魯道夫一手造成的。否則,無法解釋他在無序時代突兀地出現,手中握著驚人的資源,迅速統一分崩離析的人類社會,建立聯邦。他必然在二十多歲時,就暗中儲存了諸多必要的資源,並進入了休眠狀態,再於滅世之後甦醒。
什麼人居然會在二十多歲的時候,就對自己採取“低溫休眠”這種當時駭人聽聞的手段?試問有哪個心智正常的年輕人,會做這種事?除非他知道,他有必要維持自己的青年狀態,除非他早就有這種長生不老的心。
“大元帥,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預設了。”牧心繼續道。
“想必從小,你的母親就沒少於你灌輸你父親的事蹟,標榜你父親的偉大,以至於你對於你的父親,有著盲目的崇拜。而你也應當在獄中與你父親有過幾次接觸,你父親當時蒼老的狀態,給了你極大的刺激。在你的心目中,你的父親,一個如此偉大又智慧的人,依舊會垂垂老矣,無法完成年輕時的宏願。二戰中的德國,與英國、蘇聯兩線交戰,陷入不利局面,本來是可以避免的。你父親秘密前往英國本就是希特勒的暗中授意,如果他能夠完成他的任務,那麼德國就可以鬆緩佈置在西面的兵力,全力東進,一舉拿下蘇聯。稱霸世界,未嘗不可。
你的思想開始轉變,你逐漸認識到,你所處的世界是一盤散沙,小小的一個地球,竟然分化出兩百多個國家和地區,各自為政,每一個國家都在為自己的利益考慮。歸根結底,是思想不統一,人人內心都有一個算盤。這些年我翻遍了聯邦所有的資料庫和檔案,終於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在當時柏林的一個地方小報之上,刊登了一則小小的新聞,1973年8月,心理醫生前往監獄看望世界上最孤獨的人。那個心理醫生就是你吧,魯道夫。那應當是赫斯最後一次與外界的人碰面。在那之後不久,你就開始了你的計劃。
你對於全世界的思想統一有著難以想象的執念。但是你也清楚地認識到,這麼多國家民族,所有人的思考方式都是不一樣的,你窮盡一生,也沒有可能利用溫和的方式,將全世界的思想統一。所謂不破不立,只有透過極端暴力的手段,摧毀現有的世界,才能重塑一個你幻想中的美麗新世界。
即便在你建立了聯邦之後,依舊不放心社會底層會有異端思想出現。魯道夫,利拜倫組織‘星火’是你一手建立的吧,用一種裝神弄鬼的方式,將社會底層那些持有暗流異端思想的人聚集在一起,當這個組織發展到一定的階段時,便是你將他們一網打盡、釜底抽薪之時。你好歹毒的心!”
“但是我失敗了,‘星火’被你們鳩佔鵲巢,脫離了我的掌控。那個杜波·斯考特是個有魄力的人。”對於這件事,魯道夫倒是很爽快地承認了,“但即便如此,‘星火’依舊是被滅了。我知道,我永遠不會輸。”
牧心嗤笑:“呵,你可知道咱們華夏祖先有句話叫: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人心,永遠不是誰可以去掌控的。”
魯道夫依舊對牧心的話不置一詞。牧心則繼續道:
“有這樣兩件事,一直非常困惑我,但是走到如今這一步,我想我已經知道答案了<5100cpu晶片的執念;一個是你建立九神系統這樣一個龐大的精神資訊庫的初衷。
後者很好理解,你試圖利用億萬人的精神靈魂,鑄造一個蓄魂池,用以溫養脫體後的靈魂,以便尋找到合適的,再度投胎重生。但是,這種方式,應當不是你自己思考出來的,而是有人教給你的。那就是亞特蘭蒂斯的大公主,九神教會的初代教皇。你們之間的關係非同一般,絕不應當是從無序時代開始的。我推測,你或許在還很年輕的時候,就已經與亞特蘭蒂斯的大公主有所關聯。這是我從拉緹雅身上得來的訊息,拉緹雅說她能夠在海底接收到遠洋船隻上的航訊,甚至接收到穿越大洋的無線電通訊,以此學會了古英語。她的姐姐,精神力量遠比他們所有的兄弟姐妹都強,或許她能有某種方式聯絡到你的精神,探入你的靈魂,與你進行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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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前者,在瞭解你的身世之後,我的疑惑解開了。懂電腦的人,都知道電腦程式有著一些漏洞,這是因為電腦二進位制的演算法並不是萬能的。最出名的,就是千禧年初發生的千年蟲事件。日期,只能使用二位十進位制數來表示,因此當系統進行跨世紀的日期處理運算時,就會出現錯誤的結果,進而引發各種各樣的系統功能紊亂甚至崩潰。這是一種程式處理日期上的bug。當年的千年蟲事件影響很大,很多國家地區因此電力中斷,航空航海、金融商業貿易、醫療衛生等都受到了嚴重的打擊。
在20世紀70年代,c語言誕生之初,你就意識到,2038年可能會出現與千年蟲一樣的問題。這個問題的解決並不困難,但是卻給你帶來了可怕的啟發。你ib公司cto的身份不可小覷,在那個核武器爭相開發的冷戰時代,與核武器關聯的電腦程式應用也極為火熱。你應當暗中與數個大國有著地下交易,為這些大國開發核武器計算機程式。然後,你在這些程式中,埋下了引禍之種。你給這些國家的程式,全部是由你參與開發的帶有2038時間問題的unix系統負擔執行。表面該系統的時間問題已經被修正到64位,但實際上2038問題卻是一枚被隱藏了的時間炸彈,被你藏在深處。只等時間一到,系統紊亂,核武器將會自動爆走,引發世界大戰。
然後在2038年倒計時開始後,後續的準備也緊鑼密鼓地展開。你囤積大量的槍支彈藥、食品藥品等物資,修築龐大又堅實的抗震防輻射的地下倉庫來儲存這些物資,並在最堅固的房間之中安放了你的休眠艙。說實話,最令我驚訝的就是你能弄到當時的太空休眠艙。躺進去,一兩年內可以不必出來。每一次出來,你就可以透過你一手建立的資訊網路來了解外界的走向和變化。一兩個月,你再度躺回休眠艙,如此往復。
一直到2038年到來,因為時間問題而暴走的各國核武器直接又毫無預兆地挑起了滅世之戰,而大西洋海底的某處秘密炸彈掩埋點也定時爆發,引發了大西洋海底的地震火山帶,直接驚動了一直潛伏在大西洋底的那個天外巨獸,沉睡的亞特蘭蒂斯大陸,也從此浮上水面,向各個大陸噴吐出罪惡之種。
你就這樣摧毀了整個世界,而你自己卻在安然無恙之中,於幾十年後若無其事地出現在華夏大陸之上,你的資源、本領、見識,超越了那些在大災中苦苦求生,磨得只剩下原始本能的人們,你輕而易舉地佔據了上風,併成為了他們的領袖。大元帥啊大元帥,你真的讓我毛骨悚然!”
“你的想象力才令我毛骨悚然。”魯道夫面無表情地說道。
“不承認?你當我不知道安德烈斯元帥府地底下有什麼秘密嗎?”牧心笑道。
魯道夫雙目精光閃過,忽的哈哈大笑道:
“哈哈,好一個牧心,你還想象出了些什麼?”
“我知道多少不重要,重要的事你承認還是不承認
。”
“這些都不重要,因為就算我承認了,你們也沒機會說出去了。以宙斯號的速度,再有三個小時,就能回到聯邦。你們還是考慮考慮如何打破眼前的屏障,達成你們的目的吧。”
“這又何須你來提醒?我們都不急,你就更不急了,不是嗎?還是說,你著急了?”
魯道夫笑了:“呵呵呵,你不必拿此話來激我,我就算承認又如何?既然你們要浪費時間聽故事,我便說給你們聽?
牧心,你是一個思維能力很強的人,透過蛛絲馬跡的線索,能夠基本上將整個故事還原。我的人生很長,故事也很長,甚至太久遠的事,我自己都記不大清楚了。但是你說得對,我的父親母親,是一切的開始。他們對我的影響,伴隨終生。我從小就在思考一個問題,為什麼我的父親從英雄淪落到階下囚?他是這樣一個偉大又睿智的人,如此的有遠見卓識,能夠從紛繁複雜的世界格局之中洞穿二戰德國取勝的關鍵之處。但是他的英國之行無無疑是失敗的,也是早就註定會失敗的。英國人不會與德國和談,丘吉爾是個明智的政治家,他知道什麼東西對英國更重要。人人都在追求自己的利益,這是最讓我討厭的地方,因為大家都太聰明瞭,也都太自以為聰明瞭。
我和父親總共見過三次面,第一次見面是我三歲時,那記憶太久遠,已經不清晰了。第二次是我八歲,那個時候,母親即將帶領我前往美國。那一次見面後,我和母親乘坐遠洋渡輪,橫穿大西洋,前往紐約。第三次見面,是我16歲的時候,我因為高中舉辦的一次交流活動跟隨學校的交流團前往德國,去程時我們乘坐了飛機,回程我們選擇乘船。
牧心,在你腦中構思的關於我的故事裡,我得強調這樣一段往事的重要性。八歲那一年,我在那艘前往美國的遠洋巨輪之上,第一次於腦海中聽到了一個天籟般的聲音,我不知道她是誰,但是她從此成為了我生命中最神聖的禁地,誰也不可碰觸。她說,她被鎖在大西洋底,很冷很孤寂,她渴望離開大海。很長一段時間裡,我以為她就是美人魚的化身,並真切地希望幫助她離開那孤寂寒冷的大海。但是我太弱小了,我幫不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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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美國後,有一段時間,她的聲音消失了,但是某日我在家吃早餐時,母親的那臺老舊收音機裡,卻響起了她的聲音。之後我把母親的收音機拆了,仿造其中的構造,自己製作了一臺全手工的收音機,併成功收到了她的聲音。那東西就成了我們倆交流的工具。她並不是能經常和我對話,只是偶爾夜深人靜,她會陪我說說話。她從不談她是誰,但她總是能給我指點迷津,溫柔又熨帖。隨著年齡的增長,我漸漸發現自己無可救藥地愛上了她,我越來越想看看她的模樣,而不滿足於只聽她的聲音。
16歲那次前往德國交流學習,除了與父親再見一面之外,是有另外的目的的。我還想再經過一次大西洋,我想想辦法加強與她的聯絡。我甚至想著,把巨輪的救援艇偷偷放下去,自己划著船去大海中央找她,為此我計劃了好幾個月,查詢了一切有關於航海的知識。我一手鼓動帶隊老師,返程時不要再乘坐飛機,換乘遠航巨輪,欣賞一下大海上的風景。
那是我人生第一次冒險,但是事情做到一半就被發現了,我那可憐的帶隊老師被我嚇得哭了一宿,死死拉著我不放。她認為我是被海妖蠱惑了,我心想她或許猜得不錯。不過那一次也並非完全沒有收穫,我確實加強了與她之間的聯絡,她似乎能夠更加清晰地捕捉到我的腦電波了,甚至能夠直接在我腦海中說話。
那一次,她終於告訴我她是誰,她說她叫拉菲努,是失落的亞特蘭蒂斯第一皇女。而我自此以後,都在思考如何讓亞特蘭蒂斯大陸重見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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