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確實不會殺人滅口,因為他所說的事情,太過荒誕不羈,哪怕我拿出去和別人說,也不會有人相信。因此,所謂洩密沒有任何意義。
他從他年輕時的故事說起。十四歲的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看到了《掩埋在夏洛克棺木下的裡世界》,他決定推翻九神系統,同時推翻安德烈斯家族的恐怖統治。於公於私,這都成為了他畢生的目標。
此後一連數年,他都在調查這件事。調查的阻力很大,因此進展很慢。但是大概在他二十歲的時候,他所獲得的一則訊息,使得調查有了極大的進展。
科學院有一個長壽的研究專案,一直持續了四五十年。專案的研究目的是延緩衰老,延長壽命。其實這沒什麼好稀奇的,與壽命和時間對抗是人類古老的命題。這個專案當初也是由夏洛克牽頭開始的,後來完全交給了專案負責人——阿道司來做。阿道司,也就是現在的阿道司院長,他能升任科學院院長,有很大的原因就是他曾是延壽專案的負責人。
這證明,安德烈斯家族相當看重這個研究專案。作為他們這樣一個家族,在聯邦有著極為崇高的地位,父子兩代都是壽命悠長的人。大元帥魯道夫一直活到了129歲,當然也和他注射延壽藥物脫不開干係,這已經是公開的事實。而他的兒子康拉德,從五十歲以後,也一直在注射同樣的延壽藥劑,以至於他現在八十多歲了,看起來就像五六十歲一般,頭髮烏黑,身體健碩,精力充沛,直到現在都還和他的第三任年輕夫人夜夜笙歌。
夏洛克自己似乎也注射過此類藥物,不過頻率不高,大約是地位不及安德烈斯家族的父子倆,不能夠佔用太多的寶貴資源。即便如此,他也活到了93歲的高齡,對於一般人來說,絕對是長壽了。
阿道司從成為延壽專案的負責人開始,日子就一直過得惴惴不安。每個月都要向安德烈斯家族提供延壽藥劑,這對於他們來說其實壓力很大。因為延壽藥劑是有抗性的,注射的頻率越高,效果就越差,因為身體適應了。於是,專案組必須晝夜不歇地去改良藥劑配方,一直保持著延壽效果,一旦藥力下降,用藥者本人是很容易感受出來的,到時候一定會被責罰,他的飯碗就保不住了。
這還不是最讓他感到恐慌的,他最恐慌的是,延壽專案還有一個隱藏的附屬分支——細胞凍結與幼化再生研究。這個分支,研究的就不僅僅是延壽了,而是凍結生命,甚至返老還童。這隱藏的研究分支只有專案負責人才有資格知曉,涉及到的大量枯燥的研究任務是分散到各個研究小組中完成的,但整合起來,進行系統的分析研究就是負責人一個人的事了。同樣的,這個專案的成果需要定期向安德烈斯家族彙報,而且是以加密文書的方式進行彙報。這讓阿道司越來越開始懷疑,安德烈斯家族到底要做什麼。
三十剛出頭的阿道司明白謹小慎微,小心行事的道理。為安德烈斯家族做事,永遠都必須保持謹慎的心態,否則一步行差踏錯,就是萬劫不復。
阿道司有一位地下戀人,在科學院地理院中工作,是一位測繪員,專門負責製作地圖。某一日忽然找到阿道司,將一枚晶片交到了他手中。她顯得很慌亂,口口聲聲說自己發現了某個極度秘密的事,或許已經暴露,必須馬上跑路,希望阿道司幫她保管好這個晶片,絕對不要偷看其中的內容,否則會有被滅口的危險。
阿道司很著急,詢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她只留下隻言片語,就匆忙走了。
“難道說,阿道司給我的那個晶片?”我不由打斷他的敘述,問道。
“不是的,那個晶片被阿道司銷燬了,他給你的晶片,是後來才重新制作的,內容也全然不同。”他解釋道,“那個晶片裡的內容,是這許多年來,魯道夫與康拉德尋找那個東西的成果,以及一個龐大的資訊庫。”
“那個東西...你是說,《掩埋在夏洛克棺木下的裡世界》那本書裡所說的,能夠摧毀整個九神系統的漏洞之物?”
“對,就是那個東西。阿道司的地下戀人逃到了軍研所,受到了我的保護,並將這個秘密告訴了我。但是不久後,她就自殺身亡了,大約是精神壓力所致。之後,我想盡辦法聯絡上了阿道司,希望他能將那晶片交給我。但是他當時表現出了堅決拒絕的態度,並將晶片銷燬了。不過實際上他自己已經看過了晶片的內容,並備份了。我沒有辦法,只能按照阿道司情人給我提供的她記憶中的位置去尋找。當時她告訴我,聯邦四周、北方大部分的地區都被他們搜遍了,全部打了叉,證明是沒有的。接下來鎖定了三個地方,一個是舊美利堅本土,一個是舊日本東京,一個是舊瑞士日內瓦。這三個地方是剛剛推測出來的結果,尚未上報,就連帶著整個資訊庫被阿道司的情人偷出來了,因此安德烈斯那裡暫時還不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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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意思,我不是很理解。什麼叫做推測出來的地方?從哪兒推測的,怎麼推測的?還有,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麼?”我問。
弗里斯曼看著我,一時間沒有回答我。他的表情顯得很是嚴肅,深邃眼眸中翻滾著無名的情緒,猶如山雨欲來,預示著他接下來的話有多麼的震撼人心。
“我剛剛說了,晶片裡除了這三個地理位置,還有一個龐大的資訊庫,或者稱之為記憶庫更為妥當。他們曾經找過的地點,都是從一個龐大的記憶庫中邏輯推演出來的。這個記憶庫包含著舊曆公元1975年至2038年所有的歷史資訊,它是整個世界的集合,一切你想要知道的訊息,都可以在其中查詢,基本都能查到。但是,這個記憶庫的運作效率並不高,查詢是需要時間的,安德烈斯想要找的漏洞,對記憶庫來說,是一項運作量非常大的工作,負荷太大。因此安德烈斯只會在每年固定的時間收到記憶庫邏輯分析後吐出的目標地點,有的時候只有一個,有的時候有四五個。他們輸入的查詢方式由近及遠,所以這麼多年來,周邊找遍了沒能找到。也就只剩下遠方的三個地點了。”
“莫非後來,你真的去這三個地點找了?”我吃驚道。
“差不多。準確來說,是我的母親派人去找了,當時主持這件事的不是我,是母親。日內瓦還沒有去,日本東京那裡是最先去的,但是潛水打撈的難度太大了,後來經費不足,放棄了。我母親嘗試著造船出海,前往美洲大陸,但是也失敗了。她的行動引起了安德烈斯的懷疑,安德烈斯派了殺手,在大海上害死了她,整個艦隊都被毀了,沒能回來。”他用一種異常平靜的語調訴說著,彷彿事不關己,我卻寒毛倒立。
“這個記憶庫,是魯道夫留下的。你大概會疑惑,為何會是1975年到2038年。準確來說,我也並不知道確切的真相,這只是我的推測。你問我,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麼,這個我可以準確地回答你,那東西是一款老舊的電腦,是舊時代的一家計算機制造商——ib公司推出的全球首款桌面計算機,編號為5100。ib5100就是1975年9月份推出的,而舊時代毀滅的時間就是2038年。如何,你是否已經想到其中的關聯了?”
我只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起了又下,下了又起,不知為何,就是覺得毛骨悚然,但大腦卻一片空白,思考停滯。
“魯道夫...到底是怎麼製作出這樣一個記憶庫的。”我問,“我明白他製作這個記憶庫,就是為了確認ib5100究竟在這個世界上哪裡還有儲存。可是我疑惑的是,這樣一個記憶庫是怎麼做出來的?舊時代的歷史訊息,已經斷代了,現在除了一些殘存資料上的片段,人們很難再將歷史補齊。我不信,他竟然能製作出可以搜尋ib5100分散在哪些地點的資訊庫。這需要多麼精準的資料才能行?”
“如果你一個月前問我這個問題,我或許還不能夠回答你,因為我和你一樣疑惑。但是你成功地從阿道司那裡拿到了裝載記憶庫的晶片,經過我們技術人員的分析,如今你的問題,我可以回答了。這個記憶庫,不是魯道夫後來製作的,而是從1975年時,就已經被建立出來,幾十年來,一直在不停地儲存世界上各種各樣的訊息,直到2038年自動停止。我從沒說過這個記憶庫是魯道夫製作的,但是確實是魯道夫最先開始使用的,他死後,這個記憶庫留給了他的兒子。”
我沉默,手腳冰涼地坐在位置上,垂著眼消化著他的話。他的話太過讓我驚駭,最後我不知所措地問:
“那麼,你到底想要我做什麼?”
“阿黎...”他的稱呼忽然變得親切起來,但是語氣很沉重,“遺憾的是,我們雖然獲得了記憶庫,卻缺乏使其運轉的邏輯推演程式。要運作如此龐大的資料庫,目前我們所掌握的技術還不夠,如果現在開始開發,實在太浪費時間,我根本等不了那麼久。我必須在最短兩年的時間裡,知道日本東京、瑞士日內瓦和美國矽谷這三個地點的訊息到底是否是準確的,是否值得我花費巨大的代價去尋找。”
他頓了頓,繼續道:“不過幸運的是,這些年來,軍研所的人腦開發專案有很大的進展。前些日子,就在我們一籌莫展的時候,有人提出,是否能使資料庫直接與人腦結合,然後以人腦為中介,運轉記憶庫進行邏輯推演。人腦有著無盡的潛能,腦域開發後,運算能力能完爆現在的超級計算機。這將會是最快捷可行的方法。目前,這個提議已經從理論上證明可行,但是尚未進行實驗,更別說應用在真人身上了,我醜話說在前頭,一旦失敗,你就會腦死亡。但是阿黎,時間太寶貴了,我希望,你能來做這個第一人。”
我啞口無言,半晌才艱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