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任務如期而至。八月中旬,隊伍結成,後輾轉從南方克里木大區出城,向著東南的大山之中行去。那裡是舊神農架山林區,出了名的掠食者集中地帶,特別是蛛形掠食者。而本次科考行動的主要研究物件,則是神農架附近棲息的一片壁虎形掠食者群,目的是從這群掠食者身上獲取斷肢重生的辦法。
後來我才知道,斷肢重生技術,曾在十幾年前就被某個民間組織單獨開發出來。有不少黑醫曾利用這項技術賺取暴利,但實際效果如何,恐怕要大打折扣。隨後幾年的時間,這項技術逐漸銷聲匿跡,官方似乎也並未獲取到那個民間組織的核心技術。聽說這一次官方科考隊的結成,與著名的女生物學家貝利·康伯利的推動脫不開干係。但是她卻在科考隊出發之前退出了科考隊,似乎是因為私人上的原因。頂替她作為本次帶隊的首席科學家是目前科學院的院長——阿道司,院長親身參加,可見對這次科考任務的重視。如果本次科考能夠出什麼成果,無疑也會是他的功勞。攻克斷肢重生的難題而造福全人類,對於他這樣的頂尖科學家來說將是錦上添花的最絢爛一筆。
因為貝利博士的退出,科考隊中多出了一個名額,原本大概就這樣空置了,但出發前不久又傳出訊息,似乎會有新的科學家加入,也不知道會是哪位大能。
出發前一天晚上,這個替補人的名字終於出現在了我手環id的人員名單中。當我看到那人的名字時,我足足呆愣了十幾秒,只覺得全身血液都凝固了。
蘭妮·弗里斯曼,為什麼她會加入這樣一次科考任務?
若問這十幾年來的成長讓我淡忘了哪些事,其實也挺多,失去母親的傷痛,與媽媽分離再不能見面的折磨,都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被淡化了。人總是這樣,習慣了某種生活狀態,大多數時候便不願去做出改變,或許是因為懶惰,也或許是因為恐懼。縱使血肉親情,也隨風而逝,何況是當年的垂髫之交。對現在的我來說,她不過是個熟悉的陌生人罷了。我還記得那個無法兌現的諾言,回想起來,依舊心中酸澀。
正是因為我們之前的交情,我才覺得頭疼萬分。因為我還記得本次任務我的首要宗旨。完成任務還在其次,最先要做的是隱藏身份。也就是說,我絕對不能以姜牧黎的身份和她相認。因此,此次外出科考,我全程必須避開她的注意,絕對要小心不讓自己進入她的視線範圍中。如果實在避不開,我只能假裝自己根本不是姜牧黎,也從來不認識她,硬是搪塞過去。
我知道她冰雪聰明,而我向來不大擅長與人相處,也不知道我拙劣的演技是否能騙過她,我心裡是覺得不行的,但既然我口頭上不承認,那就是沒有證據的事,即便會引起她的懷疑,她也做不出對我有威脅的事,何況她還是弗里斯曼家的女兒,總不會與自己的父親反目成仇,出賣父親吧。我心裡雖然沒底,但也只能如此了。
然而事情總是朝著最糟糕的方向發展,我的身份被她發現了。
與其說是被她發現,不如說,她根本就是衝著我來的。或許在本次科考隊結成之初,尚未出發之時,她就已經發現我的存在了。參加科考隊,完全就是為了接近我。
13年未見,我們都已長大了。她兒時的容貌還歷歷在目,精緻、俏麗,總能牢牢抓住別人的眼球。對人兇時,總帶著一份嬌嗔,讓人生氣不起來;頑劣時,撒撒嬌,總讓人瞬間就原諒她了;溫柔時,更是比那天生的溫柔美人更加惹人心疼,掏心掏肺給她都不夠;脆弱時,能激起無數人的保護欲,為她奮不顧身。
13年後的她,褪去了一身稚氣,更加成熟迷人。我再度見到她時,是隊伍出發之初。廣場上,大家都在登車,準備出發。她就站在離我車子不遠處的地方,和幾位科研人員寒暄交談。窈窕美麗的身影瞬間奪去了我的眼球,我當時心裡那莫名的雀躍和一種不由自主想去靠近她的衝動,至今還記憶猶新。
為了順利完成任務,脫離被監視和擺佈的命運。我咬牙死死忍著,想著我完成了任務後,一定要去找她,哪怕我們的身份早已雲泥有別,亦或者她已不是從前的她,我也要去找她。
後來她開始主動靠近我,看來不論我怎麼躲藏,早已進入她的狩獵範圍內。從最開始的客氣生疏地打招呼,她很快就察覺到了我“不認識她”。但她真的太聰明瞭,我和她不在一個段位,根本騙不了她。她知道我在裝作不認識她,我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神態、話語、小動作,在她看來無一不在宣告我就是姜牧黎的事實。
她沒有輕舉妄動,顯然她已經開始思考,我為什麼要故意裝作不認識她。我不知道她推測到了何等地步,或許當時的她,已經差不多猜到了整個事情的真相。她知道這件事一定與她的父兄有關,隊伍跋涉期間,我曾不止一次看到她給什麼人打電話,或許是在查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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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就不得不談我此次任務的保護物件。當初伊利斯中校來找我時,並未明說要保護的到底是誰。後來我才收到任務密函,指明保護物件是阿道司院長。除了保護他的安全之外,我還有一項任務,就是要與他秘密接頭,拿到一張機密晶片。任務完成後,將這張晶片交給上頭,才算徹底解脫。
我無意去知曉事情的□□,那真的與我無關,好奇心太重絕對不是什麼好事。我只想完成好這次任務,然後抽身出來。不過即便如此,我也是有自己的猜測的。科學院與安德烈斯家族密不可分,從第一任院長夏洛克起,科學院就可以說是安德烈斯家族的私人研究院,其中大量的科學研究專案,都是為了給安德烈斯家族擴大統治範圍,牟取更多利益而設的。當然,科學院也確確實實是在為整個聯邦的進步做貢獻,畢竟,聯邦與安德烈斯家族的利益是捆綁在一起的,一損俱損一榮俱榮。這一點,安德烈斯家族從不會犯渾,他們認識得很清楚。
在我看來,安德烈斯家族的利益,與我的“頂頭上司”弗里斯曼一黨應當是存在著衝突的。換句通俗易懂的話,弗里斯曼大將花了這麼多心思,費了這麼多的人力物力財力,彎彎繞繞掩人耳目地做小動作,就是為了對付安德烈斯家族。這很好猜測,只要是稍微關心時政和軍事的人,都知道軍研所和科學院從來都很不對付。軍研所是弗里斯曼大將的勢力之一,而科學院是安德烈斯的臂助。這兩者之間的矛盾,自然也就代表和主人之間的矛盾。而近百年來一直忠於安德烈斯家族的科學院,終於出了一個叛徒,就是現在的阿道司院長。
我不知道弗里斯曼大將是如何策反阿道司的,但是隻是一個院長叛變,並不能代表什麼。科學院的核心要害是成百上千的研究專案,以及或公佈或暫時保密的眾多研究成果。這些東西,即便是一屆院長,也無法輕易動搖,何況還有安德烈斯家族一直在盯著。那麼,策反阿道司院長而獲利的方式,就只能暗中進行。阿道司院長帶出來的晶片中裝著的東西,應當就是某項關鍵的研究成果,或者直接關係到科學院命脈的絕密資料。
另外還有一個關鍵點很引人遐思。那就是所謂“保護”阿道司院長,到底是什麼意思?保護阿道司院長不被蟲族和掠食者襲擊?阿道司院長身在大軍之中,被無數士兵保護,真正遭遇蟲族和掠食者時,也並非我一人之力就能將那些醜陋的大傢伙驅逐出去的。這項任務顯然分配得相當雞肋。那麼,既然需要防備的物件不是蟲族和掠食者,那就只有來自內部的人了。
既然如此,就可推測,阿道司院長可能已經暴露,或有生命危險。本次科考任務應當是兩個勢力之間的博弈。安德烈斯想借著本次任務來一次科學院內部的血腥清洗,將阿道司院長清除出去的同時,也將一些可有可無的人洗牌。這些人或是持身秉直,不畏權貴的清流;或是攪弄風雲,鼠首兩端的奸猾之輩。並藉此機會重創中央軍機甲師,最好來個全軍覆沒才好。而弗里斯曼卻想借此機會保下阿道司院長性命,並從他手中獲取到一招制勝的關鍵王牌。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倒也不懼對方使一些陰謀詭計,雙方鬥法,就看誰的素質夠硬,手段高明。
可憐,唯一真心想要做出科研成果造福全民的貝利表姐,拼命推動才終於成行的科考計劃,自己未能加入,最終還是淪為了政治鬥爭的犧牲品。
這真的是一灘渾水,重重危險環伺,我完成任務的難度已經很高,偏偏蘭妮也摻和了進來,真是讓我頭大。
不出我所料,這次科考任務,隊伍行進的十分艱辛。總有意外發生,不斷遭遇各種危險。我每晚不得安睡,守在阿道司院長帳旁,暗中潛伏的刺客大約是發現了我的存在,一直按兵不動,並未出現。直到我們過了某個山谷,在毫無雷達預警的情況下,忽然遭遇了四五頭一級蛛形掠食者的襲擊,裝載科學家的科考車被一鍋端,蛛絲包裹著,瞬間被拖走。
隊伍被衝散,大多數人自顧不暇,好多戰士或戰死,或尚未來得及抵抗,便化作了蟲足下的亡魂。我臨時接收到的任務是找到自己手底下的戰士,然後到指定位置集合,重新整隊。但是當時的我,違背了身為一個軍人應當遵守的命令至上原則,拋棄了我所駕駛的車輛,利用數年來鍛鍊的本領、學習的知識深入山林,追蹤蛛形掠食者的痕跡。
我還記得伊利斯中校對我的叮囑:“...千萬千萬不許失敗,哪怕拼著渾身重傷,拼著違反紀律,遵從自己的心...”事情發生時,我尚未和阿道司院長正式接觸,也並未拿到晶片,我知道,這是我唯一的機會,我必須拼命。
當時究竟是一個怎樣的過程我也說不清了,只記得自己彷彿殺紅了眼,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我要救出他們。身上的裝備不過一套動力外骨骼,外加一柄軍刀,一柄軍刺。我就用這三樣武器,虐殺了洞窟中所有的一級蛛形掠食者,等我把那些科學家從蛛絲包裹的大繭之中救出來時,他們看我的眼神就像看怪物一般。而蘭妮當時面色煞白地緊緊抱住我,十幾分鍾都未曾撒手,她渾身都在顫抖,我沒有推開她,我能感受到她身上那種恐懼,混雜著失而復得的喜悅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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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救了她一次,真是命中註定要做她的騎士,為她捨生忘死。我們倆當時的親密舉動,也在小範圍內傳了開來,八卦群眾真是可怕,我莫名其妙地就成了傳說中蘭妮大小姐的情人。
隊伍集合,人員散落,狀況悽慘。科考隊伍臨時放棄任務,狼狽回程。我在途中終於與阿道司院長正式碰頭,這位鬚髮花白的老學究似乎受到了過度驚嚇,情緒有些不穩定。不過,歷經波折,我還是拿到了晶片,完成了任務。
當時的我沒有想到,同樣的劇本,還會以另外的方式在四年後再度重演。只不過鬥爭的敵方換了角色,皮耶爾大將與倒戈的軍警一大隊妄圖在野外殺死貝利博士,再次解圍的依舊是我和蘭妮。
現在想來,無論是伊爾納什軍工廠,還是暗害貝利博士,皮耶爾都在走安德烈斯的老路。安德烈斯真可謂一直被模仿,從未被超越。皮耶爾和安德烈斯相比還太嫩,或許是被仇恨矇蔽了雙眼,致使他行動部署上多有缺漏,不及安德烈斯老辣周密。可笑他還想扳倒安德烈斯,以他的道行恐怕還早了點。
而如果皮耶爾能夠安分守己,或許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他在監獄裡恐怕依舊不明白,為何自己會被弗里斯曼拉下臺,難道他和弗里斯曼不是擁有相同敵人的夥伴嗎?但其實對於弗里斯曼大將來說,皮耶爾只能算是幫倒忙的豬隊友,是前進路上的絆腳石。有人擋著路了,自然要讓他先出局,才好自由施展拳腳。
至於阿道司院長,在全須全尾地迴歸科學院後,德高望重的他被供了起來,權力全部被架空,自由也失去了,長時間處在監視和軟禁之中。每日要被迫服用某種慢性□□,對外宣稱身體大不如從前,在家中養病,死亡對他來說或許是一件更痛快的事。貝利博士那件事,有人假借他的名義行事,他被迫背了黑鍋,雖然接受調查,但目前暫無大礙。
後話暫不談,當時的我回歸之後,將晶片交給了上頭。不久後,我就接到調令,說是被弗里斯曼大將賞識,調去大將府擔任他的親衛。我以為我完成了任務就能自由,可我怎麼也想不到,等待我的卻是新一輪的厄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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