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壓抑的天際,沉甸甸地鋪在頭頂。隨著飛機不斷攀升,越來越靠近雲層,只覺像是要被巨人的布帶罩住一般可怖。
這個時代的人,大多是沒坐過飛機的。飛機是稀少物,因為刻晶的開發尚未運用於飛機的能源提供,石油的開採相當有限,飛機便更加稀有。即便如此,聯邦的空軍還是比海軍要強很多。
飛機飛行的高度受限,是不能穿過雲層到雲層上方飛行的,因為雲層中蘊含的物質足矣使飛機迷航,雷達失效,墜毀便是最終的結局。因此,飛行高度最高不過五千米,這個高度,穿越喜馬拉雅山脈都相當緊張,但無論如何,是不能進入雲層的,這非常考驗飛行員的水平。
他們選擇的航線,自然是走喜馬拉雅山脈最低緩的一段透過。因此位置才會如此偏北,近百年來,因為地殼板塊的移動,山脈向北延伸出一大段,幾乎將整個聯邦國土包裹在其中。即便如此,北面的新生山脈,低緩脆弱,聯邦的飛行員並非沒有穿越過喜馬拉雅山脈。但是因為對面的歐洲大陸並無任何人煙,且蟲族遍佈,最終這麼多年,聯邦都並未開發出這樣一條前往歐洲的線路。
想起百年前,現在聯邦歐洲後裔的祖先,全部是徒步跋涉成千上萬公里,穿越喜馬拉雅山脈來到聯邦的土地上,這途中吃的苦受的罪,難以想象。因此在聯邦中,歐裔人自認是最堅韌最頑強最偉大的種族,亞裔人對他們的情感很複雜,一來對他們佔據自己的土地相當不滿,二來也同情他們失去了曾經的家園。
歐洲大陸是蟲災最嚴重的地區,聽說大災發生之初,大西洋曾出現一隻巨型海怪,彷彿花苞一般,在大海中綻放,隨即分別向東方和西方噴吐出無數的種子,全部灑在了歐洲大陸和美洲大陸的土地上。這些種子孵化出第一批上岸的蟲族,史書上稱作“原生蟲族”,它們的攻擊力最強,生命力強大,壽命非常長,即便有一部分已經被滅了,但還有相當一部分生存了下來,集聚出非常可怖的蟲巢。
至今人類都還不明白,這些蟲族究竟從何而來,是地球上的原生物種,還是天外來客。
蘭妮坐在駕駛室後排的座位上,望著凝結寒霜的駕駛室窗戶和窗外的一片霧濛濛,思緒放飛,不禁想了很多。前面兩位駕駛員有條不紊地操縱著飛機,離開塔臺已經很遠了,訊號尚算穩定,等翻過喜馬拉雅山脈,就脫離了巴貝爾巨塔的輻射範圍,基本上收不到訊號了。
目前為止,飛行尚算平靜,並未遭遇任何意外。向駕駛員確認可以離座後,蘭妮解開了安全帶,站起身。向牧心打了聲招呼:
“首領,我去後面一趟,一會兒就回來。”
牧心笑著點頭,叮囑了一句:“儘快回來坐好,注意安全。”
蘭妮先是出了駕駛室,經過駕駛室後的武器控制室,來到側門,這裡有一個衛生間。她進了衛生間,倒不是為了上廁所,她覺得有些暈機,耳壓也很難受,過來洗把臉緩一緩。目前已經飛行了一個半小時了,馬上就要穿越喜馬拉雅山脈,她有些緊張,很擔心能不能安全透過。這是他們這趟行程中的第一個難點,穿越的是山脈比較低窪的山谷,兩側山峰埋入雲層,山谷的能見度不高,且很難保證不會驚動山谷中蟄伏的蟲族。
冬季雖然是蟲族最虛弱的時候,但是也有在雪山之上生存,早已習慣寒冷的種類。特別在這種海拔40005000米的高原雪山上,生存著雪蛾子這種長有翅膀的蟲族,最噁心的是,這種蟲族有追逐熱源的習慣,飛機散熱極大,無異於移動熱源,一旦被纏上,極難甩脫。
她捧起水撲在臉上,冰冷的觸感刺激得她精神一凜,從口袋裡取出手帕擦去面上的水,她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素容,漂亮的鳳眸依舊明亮,但眼底略有些青黑,透著疲憊。最近確實太累了,不曾好好休息過。倒不是長途奔波將她壓倒,只是精神上的那種疲憊,始終不曾消減。
牧黎恢復記憶,對她來說喜憂參半。喜的是牧黎回憶起與自己的過往,她們之間的感情又加深了一層。憂的是牧黎或許會因為恢復記憶,更加怨恨自己的父親弗里斯曼大將。實際上牧黎已經明說過,她恨牧心。連自己的親生母親都怨恨上了,何況是弗里斯曼大將。牧黎雖然未曾和她說過現在對弗里斯曼大將的感覺,但蘭妮能夠想象,她究竟有多麼痛恨這樣一個導致她失憶,還致使她幸福家庭破裂的罪魁禍首。
蘭妮於四年前與失蹤了13年的牧黎重逢,那個時候的她,與四年後再度出現的她全然不同。沉默寡言,內向到極致,但是卻有一腔無法言說的熱血。那一年蘭妮20歲,牧黎21歲,莫可心破天荒邀請蘭尼跟隨她到教會福利院辦事,蘭妮覺得新奇,便跟去了。卻讓她發現了福利院的照片牆上,居然掛著兒時牧黎的照片。她急忙詢問院長修女伊麗莎白,確認牧黎的身份。雖然伊麗莎白告訴她的訊息,與當年的牧心、姜思妍、姜牧黎一家三口並不相符,但是時間實在太過吻合,讓蘭妮堅信照片裡的孩子就是牧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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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她從伊麗莎白修女那裡打聽到了牧黎已經參軍入伍,每年還會定期發一封慰問的郵件回來,告知近況。
時隔13年,終於讓她找到了當年的姜牧黎。蘭妮恨不得立刻就去見她,可聰慧的她深知,牧黎很有可能捲入了什麼不可知的計劃或陰謀中,因此身份大變,整個人生經歷全部被替換掉了。而且這件事,或許與她的父親脫不開干係。
她小心謹慎,但渴望與牧黎見面的心,促使她最終透過手頭上的關係,加入了一個即將出發科考的考察隊。護衛考察隊的任務,就是由牧黎所在的部隊承擔,這是她合情合理接近她的機會。
那個時候,她也像去年八月份那樣,主動去接觸牧黎。儘管牧黎極力剋制自己,但蘭妮還是看出來了,她還記得自己,記得很清楚。但她不能表現出來,所以一直裝作不認識自己。
四年前,她還記得自己,但是卻強裝失憶;然而四年後,她真的忘了自己,徹徹底底。
那個時候她在護送科考大隊的任務中立了大功,被調往大將府擔任親衛。最初的五天時間,她確實一直在大將府中,但是卻被命令守衛書房,成日裡與自己的父親弗里斯曼大將在一處,幾乎寸步不離書房。連飲食都是下人送來,睡覺也是在書房中。弗里斯曼大將雖然偶爾會出來一下,可牧黎卻不曾出來一步,通訊全部斷掉,任何人都不可接近書房的範圍內,包括長子索納。
那個時候蘭妮想盡辦法想靠進書房,惹怒了弗里斯曼大將,甚至將她軟禁在玉蟾院三天時間。等蘭妮再出來,牧黎已經消失了,不知去了哪裡。對大將府內部的說法是,牧黎被派遣了機密任務,出差去了遠方。而大將府外部人員更是不會在意當時只不過是個小人物的牧黎,究竟去了哪裡,履歷上寫著“擔任四年蓋亞大將府親衛”,所有人都信了。
蘭妮苦苦找了她四年時間,期間千方百計想從父親那裡打聽牧黎的下落,但始終無從得知。最後她耗費心血自學鑽營駭客技巧,並且在她哥哥索納有意無意的放水之下,攻破了父親私人電腦的防火牆,侵入其中,擷取到一段短暫的對話錄音。
“你要小心,別太出格。”
“是的將軍,我會注意分寸。”
只有這麼短短的一段音訊,卻也足夠讓她確認不少猜測。牧黎確實參與了父親的機密謀劃之中,而且應當是自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