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小廝下去後,夏寧又讓人把這些東西送去周掌櫃那兒,捎上一個口信,請他將江南那家絲染坊染出來的蠶絲線與她送去的一一對比,再各自制成幾隻絨花簪子,越快越好。
隨同附上的還有一沓銀票。
這事夏寧交給了春花去辦。
圓哥兒一日裡只有晚上才歇在院中,大多時候都跟著兩位哥哥與師傅,春花不便隨身侍候。
耶律肅不曾再撥個侍衛過去,估計是想鍛鍊圓哥兒。
夏寧也就沒找人跟去侍候。
導致每天傍晚回來時,圓哥兒都是被哥哥們揹回來的,一身的塵土,髒的像是個在泥坑裡打過滾的胖糰子。
因這個緣故,春花在夏寧跟前的時間也多了出來。
春花很快回來,周掌櫃收下東西后說夫人思慮周全,這就遣人再去江南跑一趟,定不會辜負夫人信任。
今日夏寧心情不錯,荷心便好奇著問了句:“娘子不是讓周掌櫃明日再來,為何娘子今日就把銀票提前送去了?”
春花看了眼荷心,也跟著問道:“是呢,難怪今日周掌櫃看見我去都嚇了一跳,又見我拿出一沓銀票來,更是連眼神都變了。”
夏寧扭著手腕,緩緩搖扇,“我從未沾手過江南生意場上的規矩,甚至連周掌櫃也不清楚染坊裡的道道兒,若我們想做這門營生,必得要人去打聽去盤算,周掌櫃目前看來是個可靠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給他銀子便是這個理兒。”
“可是——”荷心皺著眉,歪了下腦袋,“奴婢還是不懂,為何不明日一起給,反倒今日再讓春花跑一趟去。”
夏寧嘴角揚起一抹笑,視線溫和的望著春花。
“你可明白,我今日讓你把那些蠶絲、華錦送去,又特地叮囑他要把江南的那家絲染坊的絲線製成絨花是為何意?”
春花活得單純,在兗南鄉時即便已成婚了,亦是個心性單純善良的姑娘。
她皺眉冥思苦想一番,才試探著答道:“是為了把江南絲染坊裡絲線製成的簪子,與京城鋪子裡的蠶絲線製成的簪子比較?看哪個好看麼?”
夏寧毫不吝嗇的讚了她一聲,隨後話音一轉看向荷心,“連咱們這些閨閣裡的女人家都能想得出來的道理,那位周掌櫃難道會想不到這層上來?而且他親口所言,染坊裡的規矩,染料配方是不外傳的,我盤下絲染坊是為了讓絨花簪子變得更好些,那絲染坊出來的蠶絲線顏色、種類自然不能比市面上的差,否則我費心費力費銀子的盤一家染坊作甚?”
兩個姑娘都聽得認真。
春花反應的還慢些。
荷心率先明白了過來,眼睛微亮著,說道:“娘子的意思是周掌櫃故意不提這事,而娘子今日讓春花特地送上門去,便是告訴周掌櫃,您已經知道他的心思,已是提醒敲打?”說完後,荷心的眉毛又困惑的皺了起來,笑的有些羞愧,“可奴婢還是沒明白為何非得今日去送……奴婢愚笨……”
春花再聽荷心說完後恍然大悟的點頭,隨即也跟著道:“奴婢更愚笨……”
夏寧倒是耐心十足,“送他東西是為了敲打他,把銀票給他是告訴他我用人不疑。為何不是明日,就差這一日半日的,差別在哪兒?不過就差在他不得入府見主子,教他生疑我是否仍惱他欺瞞之意,可我又把那麼多銀票都給他了,這又是信他之意。他願意替我奔走不過是看中定國公、將軍府的權勢,歸根結底也是為了賺更多的銀子,商人圖利不得不防,既然要防他又信他,那就只能讓他猜不準主子的心思,猜不準,他就會怕自己沒徹底搭上將軍府這艘船,只會更加衷心為這樁生意奔走。”
她緩緩道來,嗓音柔婉悅耳。
仿若蜜語。
可她話中的意思,卻這般心機深沉。
荷心聽得臉上的笑意淡了下去,無端想起她在京郊小院裡侍候的那幾年時光。
從一開始,將軍待娘子不冷不熱,每月只來一回。
可只要將軍來,娘子鬧出的動靜一回比一回大。
後來,將軍不但晚上來,白天也來,娘子鬧出的動靜更大,動輒被罰被訓斥,可將軍卻越發將娘子放在心上。
直至如今——
娘子成了明媒正娶的定國公夫人,府中甚至連一個通房妾室都沒有。
難道從一開始,娘子就已經在……算計……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