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珩離殿,可殿中的百官卻嗡嗡成了一片。
陛下今日,竟是連太傅的臉都敢下了啊。
在下了朝後,許多與宋太傅有交情的文官都圍了過去,將宋太傅堵得連路走走不成,他只得道:“陛下接連兩次受驚,一時氣盛也是有的,諸位不必過於驚慌。”
皇帝在朝上發了怒的事情很快就傳了出去。
晌午未至,在府中休養的定國公入宮求見。
御書房裡,小皇帝正坐在寬大的書案後,案上堆著高高的摺子,這些皆是陳年舊折供他學習之用。
而朝中遞上來的摺子需經過中書省層層遞閱,再分至定國公、輔國公及宋太傅三處,三人看完後再遞到耶律珩眼前。
如今的小皇帝,依舊稚嫩,尚不能擔起一國之重。
定國公走到書案前,無力虛乏的腳步聲才停了下來。
這些陳年舊折存放時為了避免蟲蛀,都會用薰香狠狠燻過,他一走進,就聞到了濃烈到刺鼻的薰香,勾起了他喉間的癢意。
入春後,衡志韶的咳疾又發了。
若無必要,他不輕易出門。
他抽出帕子擋住口鼻,但悶咳聲仍傳了幾聲出來。
衡志韶走到書案前,小皇帝仍舊把頭埋在摺子間,狀似認真,直至衡志韶的手指在書案上不輕不重的敲了一下,嗓音溫潤,如沐春風,“陛下,摺子拿反了。”
耶律珩的臉都快貼到書案上了,聞言立刻手忙腳亂的把摺子顛倒了個方向。
始終不敢抬頭看這位定國公。
衡志韶垂眸,看著眼前這位少年皇帝,無奈的笑嘆了一聲氣。
“容臣冒昧,陛下這一招是輔國公的主意?”
一直低著腦袋的小皇帝立刻將頭抬了起來,“不是!與肅表哥無關!”
待他說完後,才意識到自己回的太快,早已露了餡。
小皇帝臉色一白,澄澈的眼眸有些不安的看著眼前人。
衡志韶忽然一笑,卻因笑的有些急促,帶出了幾聲抑制不住的輕咳聲。
小皇帝只當自己惹惱了定國公,急忙起身,繞過書案走到衡志韶身旁,雙手朝他作揖:“老師莫生珩兒的氣,是珩兒魯莽了——”
衡志韶伸手,託著他的胳膊將他浮起。
眸光直視他問道:“陛下可曾後悔做這件事?”
耶律珩愣了下。
旋即目光堅定的搖了搖頭,“不後悔!珩兒從前不懂,覺得南延有一位威名赫赫的驃騎將軍足以,邊境小國便會忌憚幾分,可等到珩兒坐上了這個位置後才發現大錯特錯!驃騎將軍正值青年,可他的威名能震懾那些虎視眈眈的小國多少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三十年後,難道我偌大一個南延竟還要派一個渾身舊傷、兩鬢霜白的老將前去護衛邊境麼?”
衡志韶眼中的溫潤之色淡去,認真的聽他繼續。
少年皇帝握緊了拳頭,眼中泛著倔強、不甘,但語氣之中盡是慷慨激昂:“如果老將戰敗,並不是英雄末路,而是整個南延從根本出了問題!人人都想當文臣,紙上談兵、獻計進言,那還有誰願意去戍守邊關?過著刀頭舔血的日子?”
“珩兒並不是想推崇武將的地位,只是希望——在危難之時,我南延朝臣文能獻策、武能扞守,而非死守!”
文能獻策……
武能扞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