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
耶律肅端著湯藥進屋,走到床邊遞去,看她安靜回視自己的眸子,道:“陸圓與你倒是親近。”
語氣溫和。
聽不出太多冷意。
在這幾日,他待夏寧比從前更溫柔了許多。
夏寧接過湯藥,瞄了眼黑浸浸的藥汁,皺了下眉,嘴上回道:“我不約束他,只管他吃好睡好穿暖,便是這些也是丫鬟們去做的,我只是偶爾逗逗他對他溫柔些,人都是貪戀溫柔的,更何況是這麼小孩子。”
她半斂著眼睫,神色淡然。
只是眉間微蹙,遲遲未喝下湯藥。
耶律肅在床邊坐下,冷不防問一句:“那你呢。”
人都是貪戀溫柔的,阿寧,你可否貪戀?
夏寧未立刻答他,微吐一口氣,端起藥碗一口喝盡。
苦澀的藥味直衝天靈蓋,殘留在口中,令人作嘔。
即便夏寧早已練就面不改色喝藥的本事,又能吃得了苦,但這碗藥仍是苦的她的眉頭直皺。
抬起臉時,杏眸裡微漾著水色,“我?”她忽而笑了一下,眼中的水色波瀾微動,嗓音嬌軟故作無辜,“我貪戀自由,還有忠誠。”
她視線直迎耶律肅。
眼中的水色,變為諷刺。
耶律肅手中還拿著一個小盞,裡面放著糖漬的蜜餞。
他捏取蜜餞的手頓住,漆冷如墨的眸中,溫柔漸退,他的平靜卷席著冷意,“何為自由?”語氣陡然凌厲起來,寒色逼人:“離開將軍府亦或是——離開我,才算是自由嗎?”
夏寧不曾畏懼過他。
此時迎面直上。
“是。”
柔軟的唇齒間,說出的這一個字音擲地有聲。
一同墜地的,還有耶律肅手中的小盞。
瓷器碎裂,發出脆響聲。
耶律肅欺身逼近她,左手掐住她瘦弱的肩膀,將她的身子壓得陷入迎枕堆中,冷峻的面龐籠上化不開的冰霜,“那忠誠呢?阿寧,你對我可曾忠誠過?”
一次次籌謀。
一次次逃離。
還有那位見鬼的江南蘇先生。
如今的周掌櫃——
他可曾逼著她獻上忠誠?!
他僅要求她活著,在自己身邊活下去!
夏寧面露嘲諷,眼神輕慢的揚起,直視他的雙目:“在南境荒漠見第一面起,我便計算你,步步籌謀,使你為我動心,”她言語柔軟輕緩,像是與愛人說著甜言蜜語,可她每一個字都長著荊棘,能狠狠的傷人破皮見血,“在知道你與慕家小姐大婚那一刻起,我便開始籌謀第一次逃離。第一次失敗了,沒關係,還有第二次,可你對我生了戒備,我索性藉著你的身份、地位,搏了一回,助我脫離了賤籍成為了良民。”
“您對我愛意漸濃,就意味著第二次即便失敗,您亦不會取我性命。”
她笑的嬌媚,像極了濃烈的蜜釀,“你說是麼?兗南鄉時,你氣得分明想要殺了我,可卻在傷了我後心軟了。”
耶律肅的眼神遍佈霜寒,凝結寒冰。
捏著她肩膀胳膊用力,恨不得要將她的骨頭捏碎。
兩人力量懸殊。
夏寧吃痛,漏了一聲吸氣聲,面上的神情紋絲不動。
眼神的媚氣反而愈發張揚。
“我對你,只有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