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只這樣,那這對玉鐲只是值個高價,遠遠配不上皇室中生女賞賜的分量。
難能可貴的是,這對玉鐲裡有一絮飄黃。
溶在綠水裡頭,像極了一輪晨陽。
恰恰對上了禾陽的封號。
夏寧自是感恩戴德的謝了,小心翼翼的將玉鐲用紅綢包起來,磕頭謝恩:“臣婦定不負太皇太后的囑託,一心服侍好將軍!”
磕頭磕的發出一聲咚的聲響。
太皇太后這才對她面色和睦了些,“好孩子,快起來……磕破了皮沒得讓……你夫君心疼……下回不讓你入宮瞧我……”
夏寧被這一句話臊的紅了臉,扭捏著喚了聲:“太皇太后……”
華嬤嬤在一旁笑著。
三人這會兒看著極為和睦。
若……夏寧不是跪著的話。
這時,太皇太后才‘看見’她還跪著,忙讓她起來,又賜了座。
夏寧又是一個福禮謝恩。
太皇太后的精力到底不如從前,說了這幾句話後露出濃倦的疲態,夏寧適時起身告辭,由年輕宮女將她送出慈安宮外。
夏寧前腳剛走,寢殿裡也冷寂了下來。
顯得偌大一間空蕩冷清,儘管炭火盆子燻得悶熱,卻壓不住人心裡頭的冷。
華嬤嬤扶著太皇太后,抽去她背後的引枕,令她能舒適的躺下,一邊道:“太醫說了幾回,那提精神的湯藥不可多用,雖當下精神好些了的,卻是會透支氣血,您歇會兒,躺會兒,切不可再召人來說話了,後頭太后、陛下來,老奴也要斗膽替您擋下來。”
言辭緩緩。
但聽得出關切。
太皇太后任由她唸叨著,自己睡得平坦後,視線望向門外。
引得華嬤嬤也一同看向門外。
隔會兒,才聽見太皇太后虛弱的聲音響起:“是個聰明,心中有計算的性子。”
華嬤嬤坐在床前的踏板上。
兩人離得近,語氣隨意,像是坐在一道兒閒嘮的老姐妹。
華嬤嬤道:“奴婢眼拙,今日瞧著過於溫順了些,跪了那麼久,出去時腿都在打晃也不吭一聲。”
她才說完,太皇太后便哼笑了聲,“在宮裡頭呆了大半輩子了……就是我眼拙……你這眼睛也……不會眼拙……你還是她半個師傅……說出這話……糊弄誰?難不成……天下人都是……嚇得,那一樁樁件件……是個溫順性子……能做的出來的?退一萬步……真是個泥人性子,我那……孫兒會動了真心?如同著了魔……非要娶她?”
自從病了後,太皇太后精神差勁了許多。
更沒有精力說這麼些話。
這會兒,長長的說著這麼一串話,整個身子都微微的喘著氣,瘦弱的身軀跟著一同聳動。
華嬤嬤跪立著,伸手在她後背上順著氣,緩聲道:“旁的性子是對旁的事,在您跟前恭謹溫順才是實實在在的。”
太后瞧了她一眼,渾濁的眼中泛起一抹揶揄:“繞了半天,竟是……在這兒候著……誇夏氏?”
順了會兒後,氣息已然勻了許多。
華嬤嬤作勢收回胳膊,“方才還說奴婢是她半個師傅,如今說兩句公道話,您就說奴婢偏心偏疼她,罷了罷了,索性不說了。”
嘴上說著氣性話,眼梢卻笑意深深。
兩個年齡相仿的,各自笑了幾聲,得了半分閒趣。
她們熬過了青春年少,熬成了宮中最尊貴的女子,可誰知一眼望不到的日子,能只得慧心一笑的事情,屈指可數。
也唯有與身邊這幾個從小一起長到老的,才能說幾句鬆快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