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面上的怒容僵住。
甚至有一抹的心虛閃過。
面前的老人儘管保養得宜,並不像民間的老者蒼老凋零,此時周身的氣勢散去,老態遮掩不住的顯現出來。
耶律肅言語依舊冷冽,將他們祖孫之間僅存的親近徹底撕破,將赤裸裸的現實擺在兩人面前,“西疆露出疲軟破綻,我方精兵氣勢正旺,身後還有三萬大軍即將抵達南境,只需我一聲令下,一鼓作氣就能打的西疆猝不及防,砍下西疆皇室的腦袋為母雪恨,我卻選擇回京奔喪。您將新帝放在身邊養育,為的不就是命我扶持他麼,我如您所願這般退讓,您難道就認為是理所當然,不必付出任何代價嗎?”
冰冷的言語,道破涼薄的親情。
或許在淵帝病危時說的那一段話後,又或許是在那日她過府之後祖孫之間生了嫌隙,她疼愛耶律肅不假,但他已然長成,甚至手握權勢。
而她的兒子留下的皇位卻搖搖欲墜。
六歲的小兒,如何能坐穩皇位?
當年她狠心拂開了先帝的手,如今她想要好好扶著耶律珩的手,令他坐穩皇位。
所以……
她將耶律珩待在身邊撫養。
為的就是讓耶律肅心甘情願、老老實實的扶持新帝。
可這些心思從他的口中說出時,她卻覺得心口一陣陣悶疼。
這個孩子的眼神,就像是當年的禾陽……
她狠了心,也不願妥協。換了一副慈愛的口吻,語重心長的勸道:“肅兒,為了一個女子,你當真要和皇祖母反目不成?你若真心愛護她,皇祖母可以允許她恢復外室的身份,也允許你扶她為妾,哪怕是你一生不再娶正妻,給她所有正妻的待遇,皇祖母都不會再管你。肅兒……你體內留著耶律皇族的血,如今你身份貴重,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你,盯著皇室!她的名聲,足以將你累垮啊!”
老人情真意切。
眼中氤氳著懇切、關心。
“那些汙名,自會一一為她拂去。我戎馬廝殺掙來的功名,若只因我娶何人為妻就能被毀,皇祖母真的認為是夏氏的問題,而非是這南延朝廷出了問題?”耶律肅不為所動,語氣涼薄,卻更為堅定:“孫兒只懇請皇祖母賜婚!”
太皇太后聞言,臉色驟然黑了下去。
直言:“耶律皇室絕不允許出一位娼妓為宗親!”
“那孫兒自請退出耶律一族,皇祖母大可將我除名!”
“你說什麼?!”太皇太后驚震,拍案而起,滿面怒容,當真是動了大怒,“你敢?!你當真是為了一個娼妓糊塗了!她是什麼身份,你又是什麼身份!你讓我除你的名字,更讓天下如何看耶律皇室!”
耶律肅周身的氣息沉穩的可怕,黑潭似的眼底冷如碎冰凝結,“求皇祖母賜婚。”
“哀家……不會同意!”她臉色鐵青,情緒翻湧。
耶律肅卻勾起嘴角,冷冷一笑,“不,您會同意的。”
“就如當年,為了南延,您會同意的。”
他轉身,步伐穩健的離開。
背影消失在轉角。
太皇太后的身子失了重心,跌回軟座之中。
皺紋爬滿的手用力的壓在胸口,眼前陣陣發黑,她氣血湧動,心臟痛的撕裂,無力悲哀的呢喃著:
“難道這就是報應……當年的禾陽……”
“我的禾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