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感知力的管侖,能夠發現掖星院殘留的自然力已是不易,想要判斷甚至追查這股自然力的來源,卻是他根本做不到的。
不過僅憑這一點,也足夠令管侖意識到,炟赫城裡出現了除了他和統現之外的其他靈系人,兩個人,甚至更多。
熙然和離楓尚未察覺,此刻他們剛回到恆通當鋪,卻發現東院空無一人,百里奕和蜂鳥都不在。
叫來銘潭一問,才知道百里奕帶人去了城外,昭庭帶著一隊御龍衛穿過界山潛入了炟赫城境內,百里奕是去接應的。
至於蜂鳥,說是到廖慕青的醫館去了,檢查一下肖想準備的怎麼樣了。
熙然啞然失笑,蜂鳥從來是個閒不住的,說是檢驗肖想,八成是自己無聊了去消磨時間而已。
兩人各回房間休息,想等蜂鳥和百里奕回來再一起用晚飯。熙然一進屋就看見桌上擺著一個精緻小壇,拿起來一看,上面並無標識,只在封口處有小小兩字“青甜”。
壇內晃盪,有什麼液體裝的滿滿當當,熙然很是好奇,輕輕一嗅,還散發著淡淡香甜氣息。此時正好有個負責打掃內室的婦人走過,看見熙然舉著那小壇發愣,笑道:“這是那位蜂鳥大人留給您的,說是好酒,想來是好東西。”
熙然一聽開啟封塞,果見裡面是澄澈酒液,氣味甜醇,看來是果酒。
到底是蜂鳥,走到哪裡都著急蒐羅好酒,熙然心裡暗笑一聲,坐下來取木勺舀出一杯,一飲而盡。只覺入口清冽,初嘗還有些酸澀味道,隨即甜意繚繞,滿口果香。
“怪不得叫‘青甜’。”熙然又看了看壇口的那兩個字,原來是取將熟未熟的果子釀成,不似尋常果酒,只取瓜果糖分,香甜之外另有一份青澀,才取名“青甜”,甚有巧思。
熙然回味口中味道,很是喜歡,卻也知道這並不是蜂鳥偏愛的型別,定然是為了給她常常特意帶回來的。為此熙然又多喝了幾杯,知道是果酒也並未刻意節制,甚至還略覺遺憾,哪怕只是果酒,這“青甜”也實在是酒味不足,甚至說只是微微發酵了果汁也不為過。
只是熙然沒想到,這青甜酒遠沒有這麼簡單,實在是暗藏驚喜,才第三杯下肚,熙然就頭重腳輕,臉龐發紅,連眼神都有些迷離。
醉意一生酒興更盛,甜美味道更令她欲罷不能,一小壇酒哪夠,轉眼咕咚咚下肚,等百里奕尋過來時,她已然醉翻在地,神智朦朧。
此時恆通當鋪各院早已點起燈火,唯有這一院如若無人之境,只有一汪月光清亮。百里奕修長身影逆光而來,看著她,嘴角溢位無奈又溫柔的笑。
順著她散在地上的手臂看去,百里奕認出了那隻小小的罈子,忍不住嘆口氣。再看回熙然時,忽然眼眸一滯,目光落在她那一段白皙脖頸之上,痴亂間衣襟被她自己扯亂,比平日多漏出些如玉肌膚來。
百里奕只有一瞬的貪戀,卻很快淺笑著蹲下身子,替她掩好衣領,試著扶她起來。
熙然被拉醒,醉眼惺忪,意識不清,卻還是認得出眼前人,口裡呢喃:“百里奕?是你?”
“是我。”百里奕將她攔在懷裡,怕她頭暈難受,動作輕的像是捧著一片雲。
“我在哪?”
百里奕看著她光潔細膩卻因酒意而火紅的臉龐,不再試圖解釋,輕輕回答:“在家。”
“家?”熙然擰著眉露出疑惑,很快自己給自己解了惑,“哦,我們回隊裡了啊。”
百里奕一使力,腳下輕飄飄一蕩,攔腰抱著熙然把她安穩置於榻上,聲音低沉而溫柔:“嗯,回去了。”
你從不改歡顏,從不談思念,可那些寂寂夜裡,最尋常的,就是夢迴華曄殿吧。既然青甜給了你一方醉意安隅,那我就替你延長這夢境。
百里奕幫熙然脫去鞋子,拉開被子,讓她睡得舒服些。他的動作輕柔而適可而止,卻在起身的最後一刻,終究貪戀熙然乾淨姣好的眉眼,捨不得離去,遲疑再三還是輕輕坐在榻邊,在她身側看她。
彷彿欣賞稀世珍寶,他伸手輕柔的去撫熙然的臉頰,感受她的溫度。這臉龐幾乎和空中那個一樣是朗朗明月,這一個卻要溫暖的多。
許是因為酒醉而發熱,百里奕向來溫熱的掌心此刻覆在熙然臉上,也讓她覺的清涼,緩解她的燥熱。這恰到好處的溫度讓她留戀,不自知的歪著頭去靠,甚至伸手握住百里奕的手,不讓他移開。
在這清醒和不清醒的貪戀中,熙然慢慢睜開眼,看著眼前俊逸精緻的臉,突然一伸手臂,試著去摸百里奕的眼睛,百里奕的鼻子,百里奕的嘴唇,甚至拂過線條分明的下巴,去觸碰他的喉結,
最終她口齒不清的唸了一句:“是真的……”
“什麼?”醉漢說話含糊不清,百里奕不得不俯低些,卻在這時嗅到了熙然身上散發出的花香,還混著青甜酒的果香,姣美的身軀就在眼前,這般美好親暱的驚心動魄,剎那間百里奕心內若有奔雷經過,他那從來平靜的心臟,也終於挑起了驚濤駭浪。
“你是真的……”可是身下的姑娘卻在此時再起呢喃,“可你的話卻是假的……”
“我早就沒有家了。”熙然喃喃吐出的幾個字纖若遊絲,卻似重錘,擊在百里奕心上,砸的他心酸,那一瞬間的悸動忽而消失不見,深深眼眸裡只剩下疼惜。
熙然比誰都清楚,從鳳凰力覺醒的那一刻起,她親愛的舊世界就分崩離析,她深愛的一切都變得全然不同,過去七年被她稱作“家”的大本營,也不再是她想回就能回去的地方,許多不懷好意的眼睛時刻盯著她,搜尋她,她會給華曄殿的將士帶去危險。
即使終於有一天熙然擺脫了鳳凰血的宿命,能和這樣的世界和平共處,她也終究不再會是那個簡單尋常,驕傲豪邁的護庭軍隊長了。
許久許久,百里奕的聲音才低低響起。
“家,終有一日我必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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