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大家就挑了湖邊一家酒樓,點些湖鮮,看著粼粼風景,也很暢快,但很快就被鄰座聊天的客人吸引。
看他們裝束並非齊峪城本地人,應該也是外地商人。起初大家並多加關注,直到從他們嘴裡聽到“七守衛”三個字。
本來“七守衛”的故事靈系人人盡知,提到也沒什麼稀奇,可是聽這幾人意思,翠湖附近竟然有一座供奉“七守衛”的祠堂。
狄族靈系人大多是供奉聖山山靈,不然也會是聖主,可是供奉“七守衛”的,還從沒聽說過。
這種事不光熙然一行人覺得難以置信,連那些商人裡也有人質疑:“這別的不說,七守衛也都是凡人,眼下就還有華曄殿下和那位神秘的鉉參活著呢,總是不妥的吧?”
“這祠堂最初修來就不是為了供人們祭拜的,只是感念他們功績,修出個地方以寄敬意罷了。”最初提到這件事的那個人不緊不慢解釋,“祠堂修好後,百姓們果然逢年過節就去拜謝問候,久而久之就有人悄悄許願,沒想到還真的很靈!這才慢慢香火旺盛起來的。”
大家一聽都有些哭笑不得,恐怕修著祠堂的人也沒料到會是變成這樣。可是百姓淳樸,都是好心,也不能強加阻攔,總歸是心懷感謝,也不算完全有違初衷。
只是想來仍覺滑稽,蜂鳥忍不住悄聲對其他人笑道:“這事回去一定要講給華曄殿下聽聽,實在好奇她那時表情。”
熙然也笑眼彎彎:“蘇谷大人一定第一個笑出淚來。”
如此一來,眾人對這個祠堂很是動心,飯後便乾脆動身去看看。
祠堂修在翠湖附近一座矮山半腰,老遠就看見人流如織,熙熙攘攘來往不絕。上了山才往山門口一站,就看見裡面的確香火頗旺。
祠堂裡面倒很簡單,一進三面,院中間擺著兩隻銅鑄瑞獸之外,就沒別的了。正殿兩側種著雪松,已有兩人環抱粗細。
幾人穿過人群,踏進殿裡,不禁又是一怔。
殿內空間極大,七守衛的塑像一字排開,皆有一丈多高,可嘆壯觀。而最讓大家意外的是,這些塑像面容靈動,眉眼含光,實在栩栩如生。
其實對普通百姓而言,並沒有多少人真的見過“七守衛”,所以他們幾個雖然嘴上沒提,心裡卻都以為這裡不過是塑出個泥像以表寄託,樣貌不一定會像,甚至多半會有神化,不知會離譜成什麼樣子,卻全然沒想到,這裡的每尊塑像,都幾乎和原貌一樣。
落在右邊第二個的一尊,慈目笑眼,神采飛揚,一眼便能認出是華曄殿下,只是看上去比現在年輕許多,還是黑髮,臉龐也要瘦些,想來塑像時參照的還是華曄殿下多年前的樣子。
在她旁邊的,就是鉉參。其他人都沒見過他,熙然和蜂鳥卻知道,悄悄對視一眼,並不多言。
他們幾人自然不會和其他百姓一樣上供禮拜,只是行了個敬禮。百里奕看過華曄殿下,轉頭往裡看,忽然神情一動,默然往裡走去。熙然這才想起“七守衛”中還有百里家的人,百里蒼。算起來應該是百里奕的爺爺,心裡起了好奇,也想看看百里奕的爺爺長什麼樣子,便跟著百里奕一起走過去。
百里奕一直走到左手第二尊才停下來,熙然也抬頭往上看,正和她設想的樣子差不多,是個威嚴硬朗的男人,身披銀『色』戰甲,手握寬刃重劍,甚是威武。只是再細細看去,雖然面容嚴肅,卻眸光溫和,竟然隱約透著留戀,彷彿正凝望著的是自己最珍視的東西。
百里奕凝視許久,眼底慢慢溢位柔軟,這次他掀袍拜倒,深深一敬。熙然後撤一步,在他身後拱手躬身,也是恭敬行禮,等百里奕站起,才並肩問他:“可還相像?”
“像。”此刻人多,百里奕有意壓低了聲音,卻也還聽的出愉快,“一晃近二十年,沒想到還能在這裡重見爺爺遺貌。”
爺爺這個詞對熙然來說,實在陌生,她不知父母沒有親族,只有收養她長大的『奶』『奶』。此時百里奕的拳拳追憶之情,倒讓她無端豔羨。忍不住又抬頭去看百里蒼,細細端詳。
此時蜂鳥也過來了,嘆道:“好一位豪武英雄。”
她話音剛落,熙然忽然察覺到一股格外強力的自然力匯進大殿內流動的無數自然力中。
熙然頓時警覺,立刻凝神細查來源,片刻之後將目光落在左邊第三尊塑像前的一個人身上。等認出他來,熙然只覺有些意外。
“那不是早上那個花花腸子麼?”蜂鳥和百里奕本就機警,早就發現熙然探查,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也認出了那人。
之前此人在橋上時衣冠不整放浪不羈,不見半分正經,可眼下的他,墨袍玉冠,金線紋繡馬靴,腰間一條疏綴珊瑚的滾邊腰帶,殺出寬肩窄腰,只覺身材高頎,氣度尊雅,雖不算招搖,但也一眼便知他識書正禮,身份貴重,再沒一絲之前的浪『蕩』模樣。
此刻他仰頭肅然凝望眼前塑像,展出線條鮮明的側臉和長頸,再往上是一副深茶『色』眸子,細細一看,竟然滿是明明白白的哀切追思。
眾人被他這判如兩人的樣子怔住,一時無話齊齊呆望,而就在大家愣神時,他又伏地拜倒,所行禮制和百里奕剛才如出一轍。
熙然不解問道:“那一尊是信石大師的吧?”
百里奕應了一聲,明白熙然的意思:“他所行的確是晚輩拜禮,但信石大師是修行之人,當無子嗣,這中間恐怕還有其他緣由。”
不過“七守衛”本來就是傳說,他們有再多秘密也不奇怪。那人拜完起身,整好衣服,從身後侍從手裡接過一隻小小手爐,鄭重擺在塑像前的案几上,又端詳了幾眼才回身離開。
熙然看著他做完這些事默然離開,對他倒有幾分改觀。此人行事不羈實力強大,卻還有這樣的一面,讓她頓生好奇,想著總要讓千羽查查才行。
可讓她沒想到的是,這人很快又自己送上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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