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峪城深處西北腹地,夏日短暫,白天陽光燦爛並不覺得,一到晚間起了薄寒,身上就有些微涼。
從暖和的地方過來,未經適應就突然變冷,一向不畏冷的熙然躺在榻上,也覺得有些瑟縮。
圓廳那邊蜂鳥已經許久沒動靜,想來已然睡熟。她緊了緊被子,換個方向,雖然昨夜幾乎未眠,又奔忙一日,此刻卻並沒什麼睡意。
外面圓月已經升起,清亮月光打亮了她榻邊的矮几,那裡擺著一封金漆黑封的信,安安靜靜,在月『色』下泛著沉穩悠然的微光,熙然看著它,就沒來由的覺得安心。
左右是睡不著,熙然乾脆坐起,隨手披上寢袍,拿起那封信,藉著明明月光,展開來細細琢磨。
熙然隊長鈞鑒:
展信問安。知隊長此行兇險,憂心安危,亦惦記時局安穩,遂派人隨行。恐隊長拒絕,未先告知,望諒。如需出力,周圍御龍衛皆可供差遣。
小心千萬,千萬千萬。
落款是,御龍衛首。
熙然細查字跡,方圓俱備,縱橫勁挺,是一筆好字。但仔細看來,相同筆畫撇捺處卻各有不同,顯然經過偽裝,當不是平時字型。
這御龍衛首領為何要偽裝字跡,熙然一點頭緒都沒有,可最讓她『迷』『惑』的,還是心裡那股來歷不明的熟悉感,和看到信時猛然騰起的安心。
好像於萬千鋒刃前忽然背靠鋼甲厚盾,於汪洋飄渺中突現萬斤巨輪,哪怕現在處處霧靄飄搖不定,危機重重卻『迷』離不清,熙然看到這封信時,都無端覺得,並不值得慌『亂』憂慮,到底不是隻有自己。
卻分明毫並無道理。
自己與御龍衛首領沒有半分交情,甚至在今日之前也從未見過任何一個御龍衛。可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對方熟悉,總覺得值得信任。
她捏著信又來回看了幾遍,幾乎能夠將這不過百顆字熟記在心,試圖找出蛛絲馬跡來印證自己的感覺。
可惜終究一無所獲,這張紙上乾乾淨淨,連個多餘的墨渣都沒有。熙然瞪著那“展信問安”“千萬千萬”,心想怎麼會有這麼自作主張的人。到底素未謀面,卻沒來由的像是老友似的。
最後熙然還是悻悻放棄,把信丟回矮几重新躺下,閉上眼又想起那字跡,心想原來今日才知,只看字跡也能讓人心生嚮往,令人放心。
翻個身忽然又想起,百奕的字也是很好看的。
『亂』七八糟想了好些,不知什麼時辰熙然才胡『亂』睡去。第二天仍是蜂鳥先起,過來叫她時,還沉沉睡著。
蜂鳥叫人送來熱水,熙然一起洗了,因著沒睡醒,直到兩人出門時,她還板著臉。
早飯還是在客棧用,是昨晚兩人商量好的,一進廳裡就看見顧昶翰和夏清已經入座,熙然這才終於打起了幾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