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稽啊,朕找到了那麼多的黃金,朕還向天下展示了朕可以做一個皇帝,但是你們還是認為袁譚來當這個劉莽合適?為什麼我總是需要一個劉莽?”劉協看著荀彧,大聲說道。
荀彧無力地垂下頭,他深深地嘆息一聲,說道“因為陛下手上沒有將軍,沒有兵權。”
這才是劉協最為悲哀的一處,因為他從來都沒有自己的直系部隊,從來都沒有一個自己家裡出來的將軍,他以前寄予厚望的曹操,快反了,劉備跑了,其他人更是異心滿滿。
多麼悲哀啊,悲哀到劉協一低下頭就感覺自己要哭出來了。
“對啊,沒有兵權,袁譚是多麼聰明一個人啊,他的反應那麼快,他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諸侯,但是這樣的人,我們再使用他之後,難道還能再控制他嗎?”劉協問道。
這個問題荀彧沒有辦法回答,他低著頭,只能小聲提醒劉協,“陛下,我們現在的當務之急是除掉劉莽,他才是最大的敵人。”
“文若先生。”劉協看著荀彧的眼神無比虛弱,好像他的心已經被透支了一般,“文若先生難道想不明白這裡面的道理嗎?趕走一個劉莽,又來一個劉莽,有什麼意義嗎?”
荀彧看著地面,他一直彎著腰,這時候彎的更加低,他看著地板,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這件事陛下只有現在這樣做才能維持陛下的威信,這樣並不是要讓陛下除掉劉莽或者袁譚,而是告訴天下,陛下還在這裡,畢竟……”
“畢竟什麼?”劉協湊到荀彧的臉旁,詢問道。
荀彧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畢竟這不一定是陛下這一百年需要做完的事情。”
世界上很難有人會在皇帝的面前說,你這一百年可能什麼都做不了了,等下一個百年把。
這就等於告訴皇帝,你最多隻能活一百歲。
然而荀彧現在說的事情,更加殘酷。
他告訴劉協,你這一百年就不要想著可以當皇帝了,但是可他告訴天下的人,漢朝還是有皇帝的,等到你的某個子嗣很有能力,再讓他來處理這些人,當一個皇帝吧。
劉協沉默了,荀彧也沉默,風聲也靜默。
窗外天空中的銀流渡過雲的浪潮,化作一條穿透的線。
劉協可以想象,很多年以前,一百多年前,兩百多年前,一個忠臣拉著那時候已經疲於奔命,疲憊不堪的皇帝的手,說陛下,我們現在爭不過那些外戚和宦官啊,陛下現在我們不要爭了吧,再爭我們就也要死了,漢室就沒有皇帝了,陛下要做的就是多生幾個孩子,一定有一天,陛下的後人們可以結束這種亂世,到那時候,漢室就是真正的漢室了。
劉協的眼眶溼潤,他的眼淚幾乎已經衝殺出來,他的兩隻眼皮用力瞪起,不讓眼淚落下來。
現在的這個夜晚,和多少年前那個夜晚,和之前無數個夜晚,皇帝面前的忠臣的夜晚,有任何不同嗎?
到了今天他劉協不還是劉協嗎?漢室不還是這個樣子,快要垮掉了嗎?
劉協嘆息一聲,走到大門旁邊,窗外的寒風捲入進來,卷的他的衣襬一動,他往裡面躲了躲,卻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房間的一個死角,退無可退。
“退無可退,退無可退啊!文若先生。”劉協看著自己進不去的那個死角,說道。
荀彧看著劉協的眼睛,君主落淚,忠臣怎能不心生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