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歡從桌子上拿起一把主人家遺漏的傘,頂著黑夜和暴雨,來到了三樓的天台,看著這座荒涼的城池,目光朦朧。
暴雨沖刷在城市的表面,在每一棟房屋和地面上跳起一層薄薄的水衣,將冰冷,在城市的表面浮動。
她憐憫眾生,她些年一直想做的事情,就是讓無論對這個世界來說,是多麼合理的人級制度消失,讓所有人都能平起平坐,享受一樣的待遇和法治。
現在終於,什麼都平衡了,聖土聯盟沒了,神風聯邦也快沒了,所有人一起逃亡,所有人,一起死,無高無低,眾生一態。
在九泉之下,人和人,應該面對的就是同一片煉獄,而沒有等級之分了吧。
一滴雨水不知從何處濺射而來,落在了她的紅唇上,她輕輕抿嘴,把這絲冰涼咽入喉中。
白琉衣也撐著雨傘來到了天台,站在了天台邊緣,她好像一朵從牆角中不染淤泥而生的水仙花,在這場狂風暴雨,風馳電掣之中,似乎隨時都會凋零。
兩人有著不同的身份,不同的經歷,但是卻有相同的命運,身邊的人都死得七七八八,孤孤單單,孑然一身,後面等待他們的,是無底深淵。
唐歡覺得惋惜,這麼年輕可愛的姑娘,本來應該更多地去看看去感受人生和世界,可是現在,卻要把一切都畫上了句號。
怪獸軍團正在攻打過來,而這座城邦在風雨之中,享受著災難降臨前最後的安寧。
兩人隔著幾米的距離,站在陽臺邊上眺望遠方,看的是同一座城市,想的,是不同的東西。
“我在想我的一生,我有很多後悔的事情,現在很後悔的便是,直到聯盟滅亡,我都沒能夠回去,沒能夠和我的子民一起面對最後的危機。”唐歡忽然小聲地說道,聲音輕柔得比起雨滴落地的聲音還要細微。
白琉衣側頭,瞧了一眼年齡看起來比自己還要年輕一點的聖後,又默默地轉過頭,看著陽臺的水泥圍欄上,粗糙的水泥表面跳動的水珠,緩聲道:“我在想,我母親在哪裡。”
養育了自己一些年,並且把自己治癒的九穀毒後,自從影飛羽和魏忠賢出現之後,便再音訊全無,白琉衣從未恨過的這位養母應該還活著,在這全人類生死存亡之際,白琉衣只有些嘆息自己或許不能見她最後一面。
從小沒什麼親人,到頭來,她最渴望的,還是親人。
唐歡真心祝願:“你會見到她的。”
白琉衣也真心祝願:“您的願望也會實現。”
“很高興能夠認識你們,想了想,人生能夠走到今天,碰到你們這些可愛的人兒,已經是為數不多的幸運了。”唐歡忽然悵然若失,說道。
白琉衣微微笑了笑,這些日子以來,她反而變得愛笑了一些,緩聲道:“我也很高興能夠認識聖後。”
“叫我唐歡就好。”
“我也高興認識你,唐歡。”白琉衣聽話改口。
唐歡嫣然一笑。
白琉衣也莞爾。
唐歡抿了抿嘴唇,不再言語。
白琉衣也陷入了靜默。
電閃雷鳴,暴雨滂沱,這座城市,這片鋼筋混凝土澆灌的世界,正在暴雨之中崩塌。
面對世界的崩塌,他們這些年輕人們,能做些什麼?
寒續有些虛弱的身子也慢慢登上了天台,他孑然而立,站在了最角落的位置,暴雨當中,身上在一瞬之間便溼了透,襲人的暴雨中他的眼睛沒有眯下半點,就這麼睜著看著東方。
他渴望著,王眸眸駕駛著機甲的身影,會在下一秒中從那邊凱旋。
白琉衣輕輕來到他身邊,把傘遮在了他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