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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車在公路上平穩地行駛著,出於能源節省的目的,空曠的道路上燈光也都沒有明亮幾臺,汽車頂著兩束燈光,在這被怪獸注目的末日之下像是一隻蛆蟲,在這條城市間的黑暗甬道里蠕動往前。
坐在椅子上的城督胡尋香不斷地抽著香菸,他夾著香菸的手指不斷地顫抖著,塗上潤唇膏仍然乾枯的嘴皮不停地翕張,每一根只抽了一兩口便丟出車窗,口袋裡的一包煙迅速見底。
胡尋香最近這半個月以來頭髮白了一半,原本茂密的髮絲也露出了一大片的頭皮,整個人瘦了差不多五斤。
司機駕駛著汽車沉默不語,他很瞭解自己服務的城督大人現在是頂著什麼樣的壓力,全世界人都清楚,現在的他,還有他們人類,又頂著什麼壓力。
很多普通人已經崩潰,城督大人還保持著一定的冷靜,已經極為難能可貴。
胡尋香上車之後沒有再說一句話,就這樣抽著香菸,汽車也維持著壓抑的安靜,從富人區的東邊開到了西邊,最後停在了一棟別墅的地下車庫裡。
他擺擺手示意自家司機離開,自己則從口袋裡摸出了最後一根香菸安靜地抽著,最後一根香菸獨特的寓意很照應他還有全人類的處境,所以他抽得特別認真,像在品味自己已經快走到盡頭的餘生。
他老老實實地將最後一根香菸完全抽盡,已經因為疲憊還有壓力而穿不過來的肺部,這才終於得到了他渴望的片刻舒爽。
等到司機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視野之後,他才黯然下車,拿出自己今天弄到手的現在已經完全沒辦法買到的食物,開門回到了自己溫暖的別墅中。
客廳裡,身上穿著睡衣的妻子還沒有睡,坐立難安等等待他回屋,年近五歲穿著一身粉色小布熊可愛睡裙的女兒本來已經在沙發上睡著,這時候也揉著惺忪的眼睛,起身撲入了他的懷裡。
“爸爸!”
“乖,這麼晚了還沒有睡?”胡尋香滿臉慈父的笑容。
“我在等爸爸。”
他溫柔地揉著女兒的腦袋,坐到了妻子邊上。
“怎麼樣,安排到了麼?”臉色蒼白的妻子沒有在意他帶回來的食物,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焦急溢於言表。
胡尋香勉強地笑了笑,示意在廚房中忙碌著準備夜宵的保姆拿走自己帶回來的東西,也順便帶著孩子回到了房間,等到客廳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的時候,他才端起已經凉的茶潤了潤因為乾燥也因為緊張焦慮而苦澀的唇,緩聲吐出了讓人絕望的四個字:
“沒有辦法。”
婦人身形微顫,“沒辦法……劉省督他們都沒辦法?”
胡尋香苦笑著搖搖頭。
這個搖頭好似一個搗蒜棍,把婦人心裡的那抹希冀打成爛泥,眼神一黯,身形都為之頹靡下去。
“這一次怪獸大軍比起三百年前還要兇猛,有公輸採堯裡應外合,聯邦軍潰不成軍,而且這一次已經沒有了偉大的領袖率領人類作戰,也沒有了強者頂在前線……一切又太突然,三百年根基根本就沒辦法展現出應有的力量便毀於一旦。
全聯邦現在都亂成了一鍋粥,在川泗行省那邊在三百年前是有建造地下城,但是地下城年久失修,很多地方都已經塌陷,臨時動工能夠提供的區域很是有限,而這有限的空間現在也已經被川泗地方政府給完全佔據了。劉省督這個王八蛋現在根本不理會我們的死活,昨天駕駛私人飛機已經出發了,我不知道他有沒有死在路上,我倒是希望他死在路上。
還好吳孟幫我弄到了兩個名額,你和甜甜的著落是有了,但是問題的關鍵還是出城上,現在誰都出不了城,昨天十多個低等民從一條暗藏的通道想出城,才出城牆便被幾頭刀眉虎給生吞,目前為止,我們只能依照怪獸的意思辦事。”胡尋香摸了摸自己妻子的腦袋,“你放心,我會再想辦法。就算是苟且偷生,我也保證讓你們活著。”
“活什麼活,現在誰又還能安然活著?”婦人話音移開,就已經淚流滿面了,“獸皇想要的東西,誰能夠給他?而且誰能夠保證,給了它它要的東西,它就會履行承諾?”
電視里正在播放一部關於人物形象為老鼠和貓的動畫片,他將妻子的手緊緊握在手中,微笑著說著自己都不相信的話:“總會有辦法的,人類和老鼠也算是敵對關係,力量懸殊,但是你看,老鼠們不也在這個世界頑強的生存著麼?”
又安慰了幾句,交代了一些家中需要注意的問題,說完他披上自己的風衣,再度出門。
“你還要出去?”妻子希望他能就陪在自己身邊。
“嗯。”他面色冷峻地點點頭,“我還要想辦法,現在陛下都死了,聯邦皇城淪陷為怪獸的領地,根本沒人顧及我們,趁著怪獸給我們的這點機會,一切還在運轉,我盡我所能找到方法。”
絕境在話音中表達而出,他略顯頹然的身影拋下一房的燈光,離開房間回到了車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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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了駕駛座後,車內橘黃色的燈光讓他的臉色顯得很是糟糕,想到自己妻子焦急的模樣,還有自己天真稚嫩,但是對於事情也有所感知的女兒的臉龐,眼淚不自覺地便從眼角滾落下來。
這些日子以來,無數人以淚洗面,他也是人,他也不例外。
誰能夠想到,一切會來得這麼突然?
誰能想到,從風和日麗到天崩地裂,會是這麼毫無徵兆。
和現在的絕境比起來,之前南宮蝠還有棄民軍帶來的威脅,又算得上什麼?
我該怎麼辦?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