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份還在冬季,寒風仍然在凜冽,越發靠近生存圈,溫度便越低。
寒續用他都不知道名字的樹葉將軒轅夏禹劍緊密地包裹在一起,然後再用枝條捆綁好,藏盡了劍的鋒芒,而後又用藤蔓將其結結實實地綁在了後背,確保其怎麼都不會掉下來,這樣他的雙手和雙腳,就可以全都用來攀爬和趕路。
七天的時間能夠走的路程很有限,雖然武者擁有各種手段能夠短時間內爆發出超越極限的速度,但是這些爆發都不能維持太長的時間。
聯邦軍隊出牆用的是有戰械繫統作為動力支撐的車輛,這些車輛的越野配置都是現如今的人類之最,並且軍方各單位緊密配合,讓一路行程即便是最險惡的地形下也能暢通無阻,所以趕到東海岸用了約莫一週的時間,寒續依靠雪犬歪歪能夠勉強追上。要是他純粹依靠自己雙腿還有武學和玄卡的話,應該需要兩週左右的時間才能走完相同的路程。
自己著陸的位置顯然已經不再是之前離開大陸時候的海岸,因為和生存圈之間的距離足足長了一倍左右,寒續走了接近一個月,才終於來到了生存圈的邊境。
自從看到了怪獸大軍行軍過後的土地後,他漸漸地開始碰到了不少的怪獸,這些怪獸有的三五成群,有的單獨作戰,雖是沒有看到集結而成的浩蕩軍隊,但是這些怪獸群體所散發出來的氣息,都比自己之前所見到的任何一頭怪獸要暴戾。
獸皇的甦醒,讓它們所有怪獸體內的戰魂都開始燃燒。
即便是境界弱的存在,寒續也沒有衝動地前去廝殺,無一例外選擇繞開它們。
獸皇盤古和它的怪獸子民們存在靈魂聯絡這件事情已經得到了印證,寒續並不知道自己要是和這些怪獸照面,獸皇能不能夠得知自己的位置,不確定所以就不能嘗試。
雖然他並不可能對那位神明一樣的生物造成威脅,可是他手中這柄劍,卻可以。
這柄劍,現在是比他生命還要重要的東西。
寒續不能冒險,現在的他想得很明白,在沒有想到確切的辦法之前,他不會選擇貿然露面,南宮蝠是最有可能擊敗南宮蝠的人,而軒轅夏禹劍則是最有可能擊敗獸皇的兵器,自己還沒有力氣守衛它,所以最好保持隱匿。
很幸運的事情是,當年在萬渝城地下摸爬滾打,加上這些年躲躲藏藏的逃生生涯,寒續很擅長潛匿,即便是在野外,在這些怪獸的領土,還是面對這些感官遠遠超過他的怪獸,他也都很幸運地沒有被這些怪獸發現。
在路途上,寒續還跟著一群沒辦法飛行,身形和鴕鳥一樣巨大的斷翅烏嘴鴨獸行進了一週多的時間。斷翅烏嘴鴨獸在怪獸內裡也處於食物鏈底端,戰鬥力不強,而且智商也在怪獸中基本最低,為了生存,它們習慣避開其餘怪獸,並且進化而來的感知力讓它們能夠提前判斷出來哪裡安全,哪裡又有對它們存在威脅性的怪獸。所以寒續跟在它們身後,也就順勢躲開了碰到其餘怪獸的風險,也正是因為躲在他們身後,寒續還躲開了一頭生長著十米寬巨翅的泰斗境怪獸大翼飛猿。
除了自己的小心翼翼,寒續不被發現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現在生存圈的世界裡,怪獸們的數量已經少了很多,而之所以少很多,原因不難猜測——因為怪獸們基本都已經集結在了一起,攻向了人類世界。
想到這些,寒續沒有因為自己現在的安全而放鬆,始終懸著的心反而更加沒有著落,自己行進的速度,也儘可能地加快。
時間就這麼一秒一秒的流逝,一路的忐忑,在一個月過後,便也走到了盡頭。
人類聯盟生存圈的高牆已經聳立了接近三百年,一個月之於三百年,實在是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數字,放在以往,這點時間裡什麼都不會改變,這堵牆壁將一如既往地陪同歲月一同守衛著人類的和平安寧,可能千年,可能萬年。
然而,現在一切都變了。
隨著寒續鑽過被怪獸大軍踐踏得瘡痍的山體,所熟悉的人類世界豁然間重現撞入眼簾。
爬山涉水歷經風雨,終於重回故土,寒續沒有喜悅,身軀變得僵硬,凜冬一樣的冰冷感從腳底沿著肌肉和骨骼上爬,瞬息之間把他身體中運動產生的溫度都封凍至冰點以下。
寒續握緊的拳頭,五指松落下來,無力地垂下。
一切和他所猜想的最糟糕局面一模一樣,他看到的不再是貫穿東西邊境的八十米高的金屬城牆,而是一片觸目驚心的頹坯。
固如金湯的牆體就像是紙片,被撕裂開了大片的殘缺,地面上散落著成千上萬的怪獸軀體還有人類的身軀,即便是殘存著城牆,也都滿是鮮血還有瘡痍的孔洞,有氣無力地耷拉在土地上,彷彿殘兵敗將,喪家之犬。
爆炸產生的碎屑還有彈殼,各種各樣的兵器、戰械,斷裂的玄卡散落在戰鬥中變得焦黑的土地,人類聯盟生存圈擁有著世界上最強大的兵力和武器,現在這些精密的武器就這麼化為廢品呈現在自己面前,嘲諷著自以為是的人類,他們本質上的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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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牆被這麼踐踏崩塌,以往被隔絕的視線也能暢通無阻地投向內裡,而這內裡便是太平了三百年的人類世界,怪獸們密密麻麻巨大而勢不可擋的腳印,就和寒續的目光一樣,暢通無阻地投注向內。
寒續的呼吸凝滯,凝望著貫穿了視線兩端,也便貫穿了兩端的頹坯和慘然的城牆,臉色蒼白了許多。
他看不到三千公里的邊境城牆全貌,但是他腦海裡,已經能夠想象出來整個雄偉的邊境,如今已經是個什麼模樣。
人類有著人類的尊嚴,人類有著人類的尺子,神玄帝被各路兵馬還有南宮蝠的歸來逼得生不如死的時候,也從來沒有想過以開啟東邊境的生存圈城牆來作為威脅,即便是在自己最危難的時候,也沒想過讓公輸採堯離開東邊境,替自己擺平內部的問題。
這不只是因為神玄帝一貫高傲,再絕望的時候都認為自己能夠擺平所有事情,也因為作為人類的一份子,他從始至終都知道,生存圈是人類最後的尊嚴,內部鬥爭再怎麼魚死網破,邊境都絕對不能被牽扯進入鬥爭當中。
寒續並不知道其實深謀遠慮的兩位祖帝當年在退位之前就制定過一篇名為《告皇家子弟生存圈邊境條例》的規定,無論皇唐還是皇徐,每一位帝皇子嗣從小都必須學習,也必須將其作為人生教條。
條例不長,只有幾千字,幾千字裡講述的東西只有一點,那便是告知所有子嗣,東邊境的將軍的確和其餘將臣一樣,是帝皇的臣子,必須為帝皇效命,但是他們第一效命的是則邊境城牆本身,無論人類世界裡面發生什麼,帝皇都絕對不能以犧牲邊境作為代價。
神玄帝再心狠手辣,再沒有下限,也始終沒有越過這條界限。
然而這條扞衛了人類尊嚴的界限,現在卻已經破碎。幾百年來近十代人血肉堆積的努力,已經付諸流水。
寒續呼吸變得艱澀,步伐也變得艱澀,他鬆弛的手指重新握緊,咔擦骨節的暴鳴清澈地傳出,眼中閃爍起了憤恨的光芒。
滿是屍體,但其實並沒有什麼障礙物的場地,他不敢夠招搖地走過,視線越過城牆凝望破裂的城牆內裡的人類世界,寒續將軒轅夏禹劍握在手中,身軀緩緩朝後退了半里地。
他無法把握城牆內裡的情況,必須小心謹慎,白天行動太危險,他需要等到天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