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阿二很有膽色,雖然有屏風阻隔,但是能跟人在陌生場合辯論,還是很不容易。”
誇獎完自己的學生,柳臻笑著解釋為何叫她阿二:“阿二是她在巾幗館裡的別稱,原先只是暫時叫著的,哪想到學子們竟然被叫習慣了,便每個人也只用排序相稱。”
太后點頭,問:“你怎麼想起來帶她們去聽辯論的?”
“我們教她們這些女孩子讀書識字,難道只是為了讓她們依舊回去嫁人生子嗎?”柳臻低著頭,語氣卻一點也不軟弱,“學會了認字的女子,見識自然是高了,相夫教子確實也是不錯的。但是,接受了同男子一般的教育,難道還止步於此嗎?”
太后看著柳臻,微微點頭,然後說道:“接著說。”
太后眼眸深處,是柳臻沒看出來的欣喜。
“太后知道今日讓學子們聽的辯題是什麼嗎?”
太后自然是不知道的,柳臻問完就自己說了出來,太后聽後若有所思,讓她接著說。
“這世上原本就有許多女子,或是出自於自己的本願,或是被逼無奈,總有不能安心在後宅相夫教子的。”
說到安心在內宅相夫教子,柳臻心底重重冷哼了一聲。天下又有多少女子是真的安心在內宅相夫教子的?
不省心的男人太多,為何女子只能“安心”在後宅去相那樣不堪的夫?
柳臻抬起頭來,見太后神情間滿是鼓勵,繼續沉聲說道:“她們為了自己為了家人,為了身邊的人能過上更好的日子,選擇將世人的冷眼和不理解默默帶著血淚一起吞下,只為博得一個立足的機會。阿二的娘是,那持反方立場的張霖的娘亦是。”
一席話說得慷慨激昂,太后的神色卻驀然冷了,柳臻訝然不解,忙收斂了神情做恭敬狀。
“你這是指責皇上和孤沒有治理好這個國家,讓那麼多女子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卻沒有一點辦法?”
“殿下!”柳臻驚呼,卻不敢再說別的。
柳臻雖然怕,但也沒有那麼怕,她這樣說,原本就是試探太皇天后的底線。
至於小命,她從來沒擔心過。
是太后找她來說話,就算太后不喜她的話,頂多厭煩了她,不再召見就是。
可若是太后輕易接受了她的說辭,就意味著她的道路好走了許多。
“你是不是這個意思?”太后的眉頭緊緊鎖著,“你竟敢如此說話,信不信孤治你一個信口胡說之罪?”
不怕歸不怕,柳臻還是有些惴惴不安的,聽太后這般說話,卻突然不急了。
她笑著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太后只有一人,哪能顧得上每一個老百姓?就是阿二的娘,卻還能出來掙錢將幾個子女養大,張霖更是靠著他孃的手藝中了舉人,若不是天下太平,他們哪能於世間找到活命的機會?”
太后頷首,神情恢復了正常:“你看得透徹,太平安定是一切的基礎。女子地位自古就低人一等,雖有許多人為此努力,想改變現狀,但從來不曾真正改變世人根深蒂固的概念。就連許多女子,亦自覺不堪與男子平起平坐。”
太后端起桌上茶盞,然後遞給柳臻,待柳臻惶恐地接過了,她才繼續說道:“柳臻,你知道自己選的是什麼樣的路嗎?”
太后賜茶,柳臻不敢不喝,她急急喝了一口茶,然後才說:“知道!”
“那你敢面對難以想象的質疑以及更加狠辣無禮的手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