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尤簡本欲長揖致謝,話到嘴邊,不禁洩氣坐下。柳老爺對他肝膽相照,又有知遇幫扶之恩,他那些客套話確實不當講。
緩了片刻,對於那些不願為外人道的腌臢事,榮尤簡儘量平聲靜氣地娓娓道來。
以前的事他不願多說,著重講了這回的事。這次的科舉考試他沒去,兄嫂終於按捺不住了,於吵吵鬧鬧中終是分了家。
榮尤簡實誠,也感念家裡這麼多年供他讀書不容易,對兄嫂的指責很是愧疚,便把這些年柳家硬塞給他的束脩並節氣銀子都拿了出來,只把雙親換出來,不讓二老再帶傷在田間勞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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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尤簡的爹榮二,年初犁地時摔了一跤,心急春耕,又怕歇著引兒媳白眼鬧氣,直忍著田裡事都了了才倒下。榮二終日忙碌于田間都無法忍受家裡日日上演的鬧劇,更何況榮尤簡的娘錢氏。農忙時榮二是田裡的主要勞動力,農閒時還能編籃子掃帚之類的物件換錢,好歹有幾分清淨可享,錢氏受氣時他也能呵斥兩句。等到他倒下了,不到半月兒子兒媳竟都不願意他們老夫妻在家裡吃“閒飯”了。
柳老爺對榮家的事沒有過多評價,他一個外人無論說什麼都不合適,只問他既然把雙親都接出來了,是否安置妥當了。
榮尤簡面有難色:“暫時將爹孃安置在堂伯家了,只是……”
柳老爺關切地問:“榮老弟,你有什麼難言之隱儘管說出來。”柳老爺心裡有猜測,方才榮尤簡才說了把銀子都給了兄嫂,父母雙親已然有了安置之地卻面露為難之色,想必是安置的人家不相宜了。
受柳家幫扶良多,榮尤簡本不欲再多添煩擾之事,奈何實在放心不下父母,蝨多不癢,債多不愁。他一咬牙就把心中的苦悶一股腦說了出來,也是實在沒了法子:“早年兄嫂對堂伯多有不敬,父母卻不敢阻攔訓斥,惹堂伯一家多有遷怒。”
聽榮尤簡這番話說下來,應徵了柳老爺的猜想,他心裡有了打算,卻不好急忙就說出來:“屋漏偏逢連夜雨,先生可是想好了對策?”
榮尤簡苦笑,他哪裡有什麼對策,本來想著租個院子接二老暫住的,奈何手裡的錢財盡數被兄嫂要了去。連堂伯家都是許了下月付銀子,伯孃才心氣不順地同意讓榮家二老住下的。至於銀子從哪裡來,自然就是柳家硬塞給他的束脩銀子了。這些他哪好意思對柳老爺直言,只說車到山前必有路。實在不行,他抄點書再到街上代寫些書信。
阜縣到底不是底蘊深厚的富饒之地,縣裡行走的多是附近的人家,要代寫書信的人寥寥無幾。至於抄書,附近書院少之又少,連僅有的兩家書肆還是柳家開設的。
柳老爺沒說這些,他問起榮家二老的情況:“既是你爹孃,於我便像自家長輩一樣。他二人年邁又身有病痛,寄身親戚家怕多有不便吧?”
榮尤簡心有無奈,卻不得不承認柳老爺說得對極。堂伯家願意收留二老,不說農家沒有吃閒飯的,就是二老都不是懶惰之人,定然待不住要幫忙。更何況堂伯一家怎會讓二老閒著吃飯。若是兄嫂見二老不幫自家反給堂伯家幹活,又會是一場鬧劇。按理兄嫂此時得了好處應當悄無聲息才是,但是……想到兄嫂為人,榮尤簡又是一陣頭痛。但凡兄嫂有一點為人子的自覺,也不會鬧到如今這般地步,他也不會因此連考試都不敢去。
榮尤簡說不出話來,柳老爺也不迫他,接著道:“乾脆將二老直接接過來就是。”
榮尤簡大驚,連道不可。
柳老爺安慰他:“你若實在不願,大可先將二老接來梨院,我容你些時日,到時儘快搬出去就是。還是你忍心叫兩位老人繼續受罪?”
榮尤簡當然不願意再叫雙親在鄉間受罪,只是……
柳老爺不著急,慢慢等他想好。
掙扎良久,到底是孝字當頭,榮尤簡狠狠心,躬身感激道:“多謝老爺大恩大德!”
柳老爺扶起他,沉聲道:“榮老弟這就過了。我不與你多說浪費時間了,你現在就套了府裡的馬車去將二老接過來吧。”
柳老爺摸索了一下,掏出一錠銀子:“這個你莫推辭,暫且先拿著用。”
已經受了更大的恩情,榮尤簡這次沒有推辭,鄭重把銀子收好,匆忙辭別了柳老爺。
榮尤簡出去後,柳老爺又摸索了會,只掏出了一角碎銀。
“唉。”他嘆了一口氣,“這下還真是這個月的最後一趟外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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