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怪癖多,曲膝抱腿團在沙發上,把自己縮得像個球,他和丈人丈母孃拉著家常,她就遊離在外,有一搭沒一搭聽,一小片桔子皮,也能放到鼻子底下翻來覆去獨個兒聞好半天,還要聳著鼻子弄得她自己像只小狗。
陳池閉眼,從許家客廳想到陽臺。
那陽臺晾過他們一家四口人的衣服。陳池記得,有一回,收衣杆頭部的小尖叉斷了,他想了個辦法,拿硬紙板折起,纏了膠帶紙綁緊,做了一個臨時的叉子,給丈母孃先使著。丈母孃連連誇他比老丈人手巧,比許霜降這個親閨女還得用。許霜降傍著他,一聲兒也不出,睜著眼睛骨溜溜瞧,看完了才不服氣地撇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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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池一向覺得她是強勢媽媽手底下的溫順女兒。他,很疼她的。
後來他們不太好了,她週末回孃家去,從來也不會和他同走,他託詞忙,也去得少,進門看不見人,到陽臺看見她和老丈人坐在小木凳上,中間擺了一張矮腳小旗桌,對坐下棋。
她在下棋上一點天分都沒有,而且不耐煩學,老丈人的棋下得也不好。但他看見過幾次,她乖巧地陪著老丈人消磨時間。丈母孃則在廚房做各種菜。
那時候,在她心中,沒他也行了吧?
冬天的晚上六點,窗外已經黑透。陳池站起身來,拿起車鑰匙往外走。
“北風那個吹,雪花那個飄,雪花那個飄飄,年來到。”
“霜霜那個睡,霜霜那個睡,霜霜那個睡睡,我來啦。”
塑膠腳盆裡,兩隻白生生的腳丫互相搓著,水面比較淺,未將整個腳浸沒,左右腳便不時抬起,互相撩一些溫水。
許霜降半闔著眼,手裡拿著擦腳布,輕輕哼著竄改的歌詞。
今天是星期六,去鎮裡採購了一次,給爸媽打了一次電話,就沒有其他的事了,過得很休閒。
薄薄的塑膠盆底部擱在幹泥地上,很快,盆裡的溫水要變涼了。許霜降覺得洗得已經很適意,便將腳掌抬離了水面。她的動作很小心,儘量不讓水滴到盆外去。
屋內的地,可是正兒八經的泥土地。
她這間和隔壁那間平瓦房,據說已蓋了十多年了,那時候條件差,地上約摸整整平就起了屋,上樑鋪瓦就大功告成,屋內的地都沒有澆水泥。好多年下來,這地硬結得和水泥差不多,地上有些小坑窩兒,但不影響居住,只有一項禁忌,那就是不能沾上水,否則變得溼滑,鞋底也會弄髒。
許霜降自八月底輾轉住過來,倒是習慣了。
她彎腰放下捲起的褲管,端起腳盆開啟門,屋內的白熾燈便洩了光亮出去,將門口的青石條照得溜滑,地上更斜了一塊門框的黃色投影。
每每此時,許霜降總是很不好意思,即使知道門外沒人,她還是像待出洞的小兔子一樣先左右張望,而後才跨了出來。
其實這洗腳水應該倒到廁所裡去,奈何廁所太遠,她便每天趁著夜色悄悄地倒到窗戶右側那棵老槐樹底下,對誰也沒說。
她剛來時,正值老槐樹落花,風一吹,清早起來,地上一圈全是白白的槐花,抬頭看,瓦縫裡也有。有時中午回屋休息,她開著木格子窗給屋子通氣,槐花會落到窗下的青石條上,還會吹進她的窗欞。現在老槐樹不僅沒有花,連葉子也落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枝椏間垂掛著的綠色長莢果。
許霜降默默道了一聲歉:“今天喂水喂得早了點兒,喝喝也睡了吧。”
她細緻地倒下去,又將塑膠盆朝樹幹輕輕甩了兩下,將盆裡的餘水倒盡,仰頭瞅了瞅沉默的樹冠,轉身一溜煙拎著盆跑進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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