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開吃後,就不太聊了。陸晴吃得很細巧,陳池吃完一碗麵,她還只吃了三分之一的米線,但她也跟著放下筷子。
“你慢慢吃。”陳池起身道,“我去轉角那家麵包店買點東西。”
陸晴仰著臉點點頭。她目送著陳池推開店門,取出錢包裡的小撲粉鏡,晃著臉左右照了照唇角和牙齒,只見牙縫裡很乾淨,口紅卻是沾了湯水後,不可避免地泛了一些油光,還好並沒有走形化開。陸晴條件反射地往內輕輕地抿了抿,嘴唇去了油亮,更顯紅豔,這才略微滿意。
她收攏鏡子,又轉頭瞧了瞧玻璃店門,只看到人行道上那一截花白斑駁的梧桐樹幹,卻是望不到斜對面路口那家麵包店。
陸晴趕緊回過頭來挑了挑米線,清湯米線雖然用排骨湯做底,排骨卻是沒有的,整個碗裡只有白乎乎的米線和幾段綠蔥花,看著清爽養眼,畢竟好像少了一些什麼。
她埋頭迅速吸了一口,順手抄起桌邊的白瓷罐,挖了兩勺油辣子放進碗中,原本的清湯瞬間飄蕩開亮紅的油花,再吃一口,味道才有點帶勁兒。
陳池挑了一袋切片面包,許霜降曾經說過,口味有一點像他們讀書時,陳池在比利時給她買的那麵包。她號稱再也不願吃麵包,但陳池上次給她帶回去,她也能像小老鼠似地咬兩口。什麼東西都要吃吃才好,這不,正好在麵包店附近,陳池就捎一袋回去。
他想一想,又加了一坨黑麥核桃粗麵包,這是買給自己吃的,免得他在早餐時分掉了她愛吃的那種麵包。
陸晴吃完了米線,舀了兩口湯喝下肚,這才飽了。她在紙巾盒裡連抽了兩張紙,小心地印在嘴角,蜻蜓點水般拂拭油跡。
兩個女孩走到桌邊,瞧模樣看中了這張即將空閒的桌位,陸晴抬頭沖人家友好地笑了笑,有條不紊地取出小撲粉鏡,再次照了照臉。這家店沒設洗手間,害她不能清清口好好補個妝,陸晴舔了舔唇,快速地掏出口紅將就補色。
“小姐,我可以收了嗎?”服務員大姐走過來問道。
陸晴從小鏡子上方抬起眼,客氣地點點頭,隨即收回目光,細細地盯著鏡中的自己。下巴秀巧,唇瓣嬌紅,明眸皓齒,已完全看不出吃過飯那種油粘粘的狼狽。
服務員大姐先前沒有過來收走陳池的碗,此時拿起陸晴的湯碗,就往陳池的碗中倒,合併了兩碗剩湯,又將兩隻碗疊在一起,兩雙用過的筷子混在一起。她動作伶俐,一手抓著米白色的抹布來回擦著桌面,一手握著四支筷子兩隻碗,竟然沒有灑開一滴。
陸晴的目光不由自由從鏡子移開,瞄向那微微晃漾的混合剩湯。香菜葉是陳池碗裡的,而蔥花是她碗裡的,如今俱都攪在一起,浮蕩在紅湯上面,她吃剩的幾根米線也纏在湯裡。陸晴的臉忽地熱起來。
大學裡,學生餐廳的出口總安放了一兩個槽桶,吃剩的飯菜全倒進裡頭,那個叫做泔水,據說會有人拉走拿去拌飼料餵豬,陸晴每次吃完飯,迫不得已去倒剩菜剩湯時,都要摒住呼吸,倒完就嫌惡地速速繞開,從不正眼瞧一眼。
但今天這碗雜剩湯,她一點兒也不覺髒汙,瞅著瞅著,心跳竟似莫名地亂了。
服務員大姐管也沒管手持著撲粉鏡和口紅管的陸晴,擦淨桌子便公式般地招呼新來的兩個姑娘:“你們坐,我馬上過來。”她端著碗呼呼地奔向廚房。
陸晴優雅地起身,挺了挺腰,推開店門,側頭一望,陳池閒閒地勾抱著一個紙袋子,正鬆快地走過來。
三月的陽光灑滿街面。
喜歡一池霜請大家收藏:()一池霜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