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那個拌水泥拎水泥的女人,她身材不算瘦,加之冬天衣服多,縮坐在那麼小的矮凳上,顯得鼓鼓囊囊十分費勁,此時手捧著同樣的白色搪瓷盆,裡頭裝了半盆白米飯,停了筷子側頭瞧向門口。
在女人對面,隔著擺菜的方木凳,置了一條長木凳,上面零星地沾著不少硃紅的或者雪白的油漆斑點,一頭也放著搪瓷盤,米飯上蓋著幾塊紅燒土豆,擱了一雙筷子,看樣子這是開門的男人的飯碗,剛剛他大概坐在這條木凳上吃飯。
門裡門外,許霜降和那女人互相沉默地打量著。
那男人將油漆桶端進屋。
“哎……”許霜降下意識叫道。
男人不解地回過頭來。
“你拿進去啊?不臭嗎?”許霜降吶吶問道。
“不臭,我們已經習慣了。”男人笑起來,看著很忠厚。
“這麼一點,還要用啊?”許霜降都不知道自己要扯些啥。
“嗯,要用的。”
“我……聞不慣這個味道,一會會就頭暈。”
“不好意思,油漆桶放在外面,散到你家裡去了,我們這就拿進去。”男人道歉著。
從快要闔上的門隙裡,許霜降瞧見那女人安靜平和的眸光。直到她回到自己屋內,她還不能釋懷,說不出的糾結。
時鐘敲過十二點,陳池輕輕地開啟鑰匙鎖進門,等他掂手踮腳洗漱完,悄悄地上床,已經差不多半夜十二點半。
許霜降骨碌地翻身過來,蹭近他身邊。
陳池低下頭,屋裡一片黑,他吃不准許霜降是醒著還是睡著。
許霜降的手攀上了陳池的胳膊,陳池一聲笑:“還沒睡著?”
“等你。”許霜降的聲音模模糊糊著。
“不是叫你自己先睡嗎?”陳池拍拍她,“我回來了,睡吧,睡吧。”
隔一會兒,許霜降的聲音又起,竟似比之前還要清醒些,啜啜道:“池,隔壁住了一對夫妻。”
“嗯?”
“做裝修的,吃住在裡面。”
“嗯,怎麼了?”
“今天下午油漆味很重,我發現有個油漆桶放在外面,就跟他們說了,他們把它收進去了。”
“哦,我回來沒聞到什麼味道。”
許霜降貼著陳池,回想著那個女人,很樸素的面相,臉上找不見一絲對異味的反感憎厭。不知道為什麼,許霜降只要想到那個女人靜默地坐在那邊,就覺得又揪心又敬佩。
“做裝修的人為什麼要睡在裡面呢?”許霜降輕聲道,覺得自己問得恁多餘。
“方便開工,節省開支吧。”陳池摸摸許霜降的頭,“不說了,已經很晚了。”
許霜降果真不說了,但她閉著眼睛一直在想隔壁那對夫妻,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夫唱婦隨吧。
雖然就在隔壁,她和裝修師傅從來沒有搭過話,倒是看到過兩回鄰居大媽找上門去投訴。
今天她也忍無可忍去投訴了。
許霜降摸索著握上陳池的手,分外安心。她迷迷濛濛地想著,明日要是看見隔壁開門散味,她還是躲出去吧,找個書店厚臉皮地去泡一天。
她還在想,那個女人如此篤實而勤勞,她有過塗口紅抹脂粉的青春妙齡嗎?
很難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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