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弄成榻榻米。”年輕女子開玩笑道。
“你只弄一間榻榻米,想得出來的。”年輕男子駁道,“整套房間的風格不就亂了麼。”
許霜降聽著他們的笑談聲,一聲不吭,也沒什麼表情。屋子裡滿眼都是她的東西,她的卡通水杯、她和陳池的生活照相架、她從工藝品作坊淘來的一幅小橋流水風景畫,可是此時,她卻猶如站錯地方又隱身失敗的犟頭椽子,看上去有一種可憐的唐突感。
這夥人看房看得細緻,從她房間退出後,又四散著這裡看看哪裡看看。許霜降守不過來,也無心再守,頹敗地坐在自己房裡。
“阿姨,你們覺得這房子怎麼樣?”客廳裡,中介興致勃勃地問道,“還可以吧?”
“好是好的呀。”年長女人回道,“我們回去還要想一想。”
“那阿姨你們可要快點決定,這房子挺好賣的,我早上就接待了來問房子的一對夫妻,他們也想要這樣的戶型,我想大叔前兩天就來過了,有房源肯定要給你們先安排,那夫妻倆就排在你們後面看,阿姨,你們想好了快點給我電話。”
“哎,好的好的,我們儘快。”
“那今天就這樣子吧。”中介道,他倒還知點禮節,走前到臥室敲敲門框,露出笑臉道,“我們走了啊。小姐,來,給你張名片,以後你有租房買房的需要,都可以來找我,對了,明後天我還要帶客人來看房,麻煩你給開開門,謝謝了。”
許霜降瞅著他,生硬地扯了個笑容,起身將這群人送出去。
關上門,她靠在門框上,默然站著。人走後,房間驟然安靜下來,慢慢地,樓下的車鳴聲蟬鳴聲間或傳上來,夏日午後的閒適隨著暖融融的陽光重新爬回窗欞。
可是,許霜降胸腔裡卻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橫衝直撞。
她有說不出來的難受,好似自己的窩被裡裡外外翻出來,被別人肆意地觀看評說,而她只能像一個不會說話的物件一樣,被別人的視線忽略過,任由她的一切無所遁形地暴露在別人的眼皮底下。
陳池下班回來,在飯桌上提道:“今天我開會的時候房東打給我電話,我沒接到,路上我打回去,房東說今天有人來看房,他們來過了嗎?”
“來過了。”
“哦,這兩天可能還會有幾撥,你在家給人開門,看清楚了再開。”
“嗯。”
“我表妹給你電話了嗎?”陳池笑道,“這丫頭,要開始寫論文了,叫我給她說點心得體會,我沒空,讓她找你。”
“她沒來電話。”許霜降搖頭道,“我和她專業不同,給不了什麼好建議。”
“那她可能是要等構思好框架後再來找你。她說她沒底氣,想讓我們看看結構上有沒有缺陷。到時你就大概看兩眼,給她說兩句好,我估計她就有底氣了。”陳池輕快地說道。
許霜降抬頭,望向陳池,他笑著給她夾了一筷子菜:“今天有點蔫啊?廚房裡熱到了?”
許霜降想問他。
你知不知道,突然之間意識到自己的家原來隨時能被人闖入,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你知不知道,自己睡的床,被別人用目光丈量,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你知不知道,自己貼身的衣褲,離陌生人的手不過寸餘,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你知不知道,我站著和沒站著,都不在別人眼中,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真是熱到了?”陳池挑眉笑道,“來,多吃點。”
他眼中帶著侃意,回家來嫌換衣服麻煩,仍穿著上班的襯衫,只是洗了把臉,扯鬆了領口,挽高了袖子,清雅嚴謹的裝束一下子變得多了幾分懶散,添了幾分家居味道。
他的笑容還是一如既往地親暱逗趣。
許霜降沒法說出那些感受,她不忍心陳池也陪著難受。
“你自己吃。”她牽起嘴角,低眸道,“芳憐要是讓我看,我就給她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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