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黑的夜中,風吹得陳池的雨衣下襬喇喇作響,屋旁邊的竹林發出刷刷的搖晃聲,一波接著一波,大雨傾盆而下。陳池小心地走在挑簷邊,拿著手電筒往樓下照了兩下。
大黃竟然鑽出了水池下方的窩,立在場地上,不過它很安靜,沒有亂吠,顯然知道爬房頂的是自家人
。
“總算還有一個是乖的。”陳池暗道,抿了抿唇,走得越發謹慎。
陳松平早年訓斥陳池時,總有一句,你是不是還想上房揭瓦?其實陳池真幹過這樣的事,也就兩回。
一回是他自制的竹蜻蜓,被顧四丫這個大力妹子合在掌心使勁一捻,飛到隔壁周家的平房瓦面上去了,顧四丫還非得死認這個竹蜻蜓,哭得他沒辦法,只好哄了塊頭大的周大毛,把周家的一架梯子合力豎起,爬了周家的房頂。
再一回,顧四丫混的女孩淘有一人新得了一個長尾巴蜈蚣風箏,一絲兒風都沒有的天裡,嚷嚷著要放風箏,蒙她們青眼有加,讓顧四丫請了他去。他不好領著一幫小丫頭去鄉野,就在人家屋子前面的壩子上繞圈跑。跑了個半死,風箏也沒飛上天,反而那尾巴兜到了人家的屋面,女孩們嘰嘰喳喳不許他硬扯,他只好又爬了一回屋頂,那回他爸斥他,你還真上房揭瓦了?
這些經歷有點早,陳池已經從武轉文好多年,最近些年,他連爬樹都沒有機會,今天疾風驟雨夜,他要重操舊藝。
他拿著手電筒,矮下身,低頭仔細檢查排水槽,不看溼滑的斜屋面,也不看黑乎乎的樓下。
今夜,他身後可都是老幼婦孺,容不得半點差錯。
排水槽溝裡落滿了青黃的竹葉。
若是在平日清理排水槽,可以用把小笤帚掃出或者用根木棍撥出來,此時事發突然,陳池並沒有什麼趁手工具。他慢慢地蹲下來,將手電筒放到一旁,斜斜照著排水槽,徒手撈起一蓬溼漉漉的竹葉,直接扔到樓下。
汪忠德捋著臉上的雨水,憑著手電筒的光芒,看著陳池蹲著一點點移動。每次陳池探手扔出竹葉,他的心就要揪起,生怕他重心不穩。
許霜降使勁按著竹梯,脖子都仰酸了,大雨下得她只能眯起眼睛。她很想問問汪舅舅,陳池好了沒有,可是她不敢讓汪忠德發聲,只得抿緊了嘴唇等著。
陳池終於將排水槽裡的落葉都撿光,他側耳細聽,在一片風雨聲中,聽到排水口的水流嘩嘩,急速而順暢。他如釋重負,拿起手電筒往瓦面上照了兩下,尚有一些竹葉零散地嵌在縫隙中,不過只要不塞住排水口,就暫時沒關係。他輕輕地吁了口氣,緩緩站起。
許霜降在下面聽到汪忠德說:“池伢子,慢點走,小心些。”她尖起了耳朵,一會兒風雨中傳來陳池的聲音:“舅舅,你怎麼爬上來了?”他的位置聽起來很近,許霜降的心倏然落了下來。
汪忠德下來後,陳池翻身正準備踩上竹梯,一眼見到底下一個淺色人影,他手電筒一晃,見許霜降全身溼透,薄薄一件襯衫貼在身上,她側臉避過了光照,但可以清晰地看到那頭柔順的披肩長髮結縷粘在臉頰邊和鎖骨處,連下巴都在滴水。
陳池迅速爬下,未等踩到最後一階就跳下。“你出來幹什麼?”他幾乎暴喝道,急得刷地扯開自己的雨衣,一把將她拉進來。
許霜降一直淋在雨中,倒不覺得怎麼樣,現下貼著陳池,察覺到了一絲暖意,反而打了個寒顫。
那邊廂,汪忠德已經將竹梯扛起來。“池伢子,走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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