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趁著夜色離京,那城門守衛見到首輔令牌,也沒多問就放了行。
京郊外,護國寺。
淒冷月色籠罩了整片後山,晏錚看見那一座座新墳,聲音低啞:“來這兒做什麼?”
楚若顏卻沒有說話,只牽著他的手來到晏荀墓前。
“我嫁給你這麼久,你還沒帶我見過兄嫂呢。”
不知哪個字觸動心絃,男人倏然跪倒,額頭死死抵在了墓碑上。
——晏荀之墓,弟,晏錚謹立。
楚若顏凝目瞧去,這麼多塊墓碑上,只有這塊碑上的字刻得端方凌厲,上面還殘留暗紅。
是晏錚的血。
他當初,一刀一劃刻上去,傷得滿手是血。
“大哥、大嫂,弟媳楚氏若顏,今有幸嫁三郎為妻,此後夫妻一體,榮辱與共,您二位在天有靈,也可以放心了。”
楚若顏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
晏錚啞聲道:“阿顏,你過來讓他們看清一些!”
楚若顏膝行上前,下一刻手腕吃痛,卻是男人扣住她的手腕,一字一句道:“我已如你所贈之劍,尋得劍鞘,往後風雨同擔,你且安心去。待他日迎回你的屍骨,再讓你與大嫂同衾。”
言畢取劍,重重插在他的墓碑前。
空中似有清風拂過,繞他三週,遠遠去了。
晏錚睜眼,多日來的重負頃刻釋去,轉身便靠坐在晏荀墓碑上。
楚若顏掩唇低呼,可下一瞬也被他拉著坐下。
“別怕,晏荀最不講規矩,哪怕死了,他大概也是天老大他老二那種狂妄鬼吧。”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和她說起過去,沒有其他任何目的。
楚若顏心頭鬆了鬆:“那晏大哥是個什麼樣的人?”
“是個……混蛋。”晏錚揚唇,聲音卻晦澀,“而且是個自以為是的混蛋,喜歡逞英雄,總覺得別人就該一輩子躲在他的庇護下,為此我們打過不少架。”
“你們打過架?”
“男人沒有不打架的,每次都是我揍他,但我也知道,是他讓著我。”晏錚道,“可就這麼狂妄自大的一個人,見著大嫂那天,拘謹地說不出話來,我當時笑他沒骨氣,可他說沒骨氣才能娶到媳婦。”
楚若顏恍然:“所以,你的厚顏都是跟著晏大哥學來的?”
“是他教壞我,但還好教壞,我才能娶到你。”晏錚側過臉看她,目光繾綣。
楚若顏有些受不住,岔了話題:“那文景呢?他放炮仗又是怎麼回事?”
晏錚勾勾唇:“也是晏荀教的,上樹掏鳥蛋,下水摸魚蝦,就沒他不會的。只是文景青出於藍,大前年吧,將罵我的二房三房那幾兄弟炸了頭髮燒了眉毛……前年,又把炮仗扔進隔壁左侍郎的浴池,炸得他和他偷摸帶進府的外室赤條條出來,鬧得一宿都沒安生。所以去歲起,府上就禁止他放花炮了。”
楚若顏失笑出聲:“還真看不出來,文景這麼能闖禍呢。”
“大哥死後,他忽然就懂事了,不吵不鬧,直到你過來才又有了些孩子氣……”說完,男人俯身,凝著她的眼,“阿顏,謝謝你。”
漆如黑墨似的眼底,只有她的模樣。
楚若顏心頭猛地漏跳兩拍,還未張口,忽然傳來一道戲謔的聲音:“新歲夜祭、郎情妾意,首輔和長樂縣主還真是好情調啊,就不知是否還記得鄙人?”
二人回頭,只見宋賈站在不遠處,身後還跟著一票黑衣人。
楚若顏扶著晏錚的手站起來,面上閃過一分詫異:“你們都不過年節的?”
宋賈一噎,接著躬身:“鄙人奉命,想請縣主隨我們走一趟,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