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楓久經歷練，素來喜怒不形於色，這會兒神情也很鎮靜，但雙眸裡已不可抑止地浮上一層淡淡的殺氣。
惜芸回眸，握了下他的手，當著這眾多人的面，林連說得如此難聽，惜芸仍然很平靜，聲音低沉地緩緩說道：“是的，我爹爹對縉國忠心耿耿，天日可昭，但他又是怎麼死的，你們都知道嗎？？”
林連一怔，關於趙煬暗殺江深這件事，他或多或少的也有耳聞，但中間詳情卻知道得並不清楚。
惜芸容色清冷，淡淡道：“今日，我可以讓一個人來說說這其中的內情，林大人應好好聽聽，聽聽我爹爹是怎樣冤死的。”
此時已有幾個獄卒押著一個蓬頭垢面的犯人過來，手腳的鐐銬在地上拖得嘩嘩地響。
那犯人穿著件破囚衣，面黃肌瘦，臉頰凹陷，像叫花子一般，林連定睛一看，這人竟是方半山。
趙煬倒臺後，方半山也被牽連，革職抄家關入大牢，本來也是要處死的，他求生心切，竟將自己的幼女送給平京守備王藜做奴妾，因此被留了條命，一直關在刑部獄中。
方半山人品卑鄙，口才卻不錯，得到惜芸的命令，立刻將當年在周國驛館發生的那一幕如竹筒倒豆子般的說出來了。
江深奉旨出使，卻被人暗殺在驛館，他一生赤膽忠心，卻血染黃沙，一生清廉剛正，卻魂散他鄉。縉皇二子一女奪嫡，他卻成了最無辜的犧牲品，因為擁立趙洵為太子，他便是趙煬恨之入骨的眼中釘。
待到方半山一五一十的講完，所有人都一片靜謐。
惜芸咬著唇，又思及爹爹臨終時的慘狀，眼眶微微的紅了。
“芸兒。”李景楓垂眸望著她，用力握緊了她的手掌，目光憐惜而溫柔。
惜芸眨了眨眼睫，逼回了眼中的淚，她轉頭看著林連，冷淡地說道：“我爹爹與林大人一樣的忠君愛國，卻落得如此下場，蒙冤受屈，死不瞑目。我是江家的女兒，難道就要放棄這不共戴天之仇，效忠這個昏庸殘忍的皇族？？”
林連一時噎住了，半晌才說道：“龍生九子，各子不同，趙煬是皇族敗類，做出這些傷天害理的事，當然錯了。但他已經被誅殺，你爹爹的仇也算是報了。……江惜芸，你生在縉國長在縉國，卻眼睜睜地看著李景楓這個賊子殺得縉國生靈塗炭，血流成河，這份榮華富貴，你還能享受得心安理得嗎？？”
“生靈塗炭，血流成河？？”惜芸冷冷地笑，神色端肅而冷靜，“林大人久居平京，肯定沒有見過燕鳴城那樣的戰場。當日，趙煬跟戎國勾結，把燕鳴城拱手讓給桑也堅，六萬守軍幾乎被殺個乾淨。
“周健將軍力戰殉國，連骨頭都給戎軍踏碎了。屠城，搶劫，縱火，燕鳴城變成了一片廢墟。縉國已昏庸無能到如此地步，連自己的國民都無法保護，任人如豬狗般的屠宰，實在讓人心冷齒寒。趙氏皇族既然無德無才，我又何必固守效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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