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的劉子醉已緩緩轉眸，靜靜地望過來，臉上並沒有訝然的神情，只是微微地笑，唇角的弧度溫軟而輕柔。
“小芸，你來了。”
他像往常一樣喚她，然後艱難地朝她招了招手。
“你是剛到的麼？這麼晚了，吃過飯沒有？”
雖然是早有心理準備，但惜芸在看見劉子醉的那一瞬，還是狠狠的吃了一驚。
重重疊疊的垂幔下，劉子醉穿著紅色軟袍，墨髮披散，靜臥在床榻上，形銷骨立般的瘦弱。
雖是盛夏，他卻擁著一床厚重的錦被，似是冷得厲害，連嘴唇都是蒼白的，那張曾經俊美無儔的面容上，整個籠著一層青灰的顏色，似如蒙了塵的白玉，黯淡得令人心驚。
“公子——”
惜芸拼命抑制住心底的酸楚，在床邊的椅上坐下，輕輕握住了劉子醉的右手，儘量用一種輕鬆的語氣說道：“我聽蘇蘇說你病了，便想來看看你，來得很匆忙，連拜門禮都沒帶，你不會怪我吧？”
劉子醉朝她笑了笑，慢慢地搖頭，“罷了，你一向小氣，我與你在一起，總是吃虧慣了，這次就不怪你了。”
惜芸微笑著說道：“是我疏忽了，等我下次來看你，一定備份厚禮來，光禮單就能寫三米長，什麼貴重我就送什麼，你見了包管歡喜。”
劉子醉靜靜躺著，臉色白得像雪山上的冰，甚至有種近似於透明的青色，他垂下眸，凝望著那隻被惜芸握住的右手，蒼白的唇邊，綻開一縷淡淡的笑。
他緩緩地開口，聲音有點吃力，“想不到……我收的小徒弟居然也這樣懂事了……不枉師傅如此器重，你欠的拜師禮還沒有給，以後……一齊補上吧。”
雖是在重病之中，他的聲音仍然很溫醇好聽，像拂過柳絲的清風，舒緩悠然。
惜芸輕聲笑道：“師父，你這是趁機敲竹槓啊，你以前說過的，不收我的拜師禮。”
劉子醉虛弱地喘著氣，胸口一起一伏，俊朗的眉目間，那層青灰色更加濃重。
只是，他望向惜芸的眼神如此明亮，甚至像個孩子般的調皮，“小芸，”他故作生氣的嘟噥道：“你果然小氣……像你這樣徒弟……我若再多收幾個的話，天天只能喝西北風了。”
“公子，你一向財大氣粗，就算再多收一百個徒弟，也不在話下。”惜芸輕快地說。
對於兩人間的相處，她與劉子醉有著同樣的默契，其間的分寸，彼此都明瞭。
時光匆匆，雖然他們之間已分開了這麼久，但這份默契與心有靈犀，卻一如從前。
燭光伴著月光，殿內很明亮，劉子醉不再說話了，只是定定地望著惜芸。
他生得一雙極其好看的鳳眸，眼梢微微向上挑起，總帶著一絲張揚而銳利的邪氣，就算是在病中，他如此清瘦，容顏仍舊俊美奪目。
他穿著鮮紅的軟袍，上等的絲綢，用細細的絲線，繡著精緻的梅花與翠竹，顏色清晰而明麗。
這個出身高貴的男人，不管在任何時候，都是那般的講究和潔淨，雍容優雅，纖塵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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