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人雖然沒來,倒是每日裡會給惜芸寫信,再派個小宮女送到江府來。
說是信,其實也就是一張小紙條,封在紅色的信封中,一展開,便聞到一股淡淡的沉水香。
裡面往往寫著幾句簡單的話,就如拉家常一般的小小絮叨,字跡都是用小楷筆寫的,龍飛鳳舞,銀勾鐵畫,似如他本人一樣的瀟灑飛揚。
譬如說彙報下他今日見了哪些使臣,收了誰的賀禮。
再譬如說他今天在兩人大婚的宮殿裡又增添了哪些裝飾和擺件。
又譬如說他從進貢的貢品裡看見了什麼新奇玩意兒,讓小宮女帶給惜芸賞玩。
再譬如說他路過御花園時,看見今年的薔薇花開得特別好,他便摘了朵最大最美的,叫小宮女送給惜芸欣賞。
甚至他哪餐飯裡吃了道點心,他覺得味道不錯,也會叫御膳房再做一份,派人送給惜芸品嚐。
這樣的細心溫存,惜芸怎不感動,自己備了個小玉匣,把李景楓所有的小紙條都整整齊齊地珍藏進小匣子裡,放在梳妝檯前,每晚都開啟瞧一遍。
明燭閃亮,靜夜無聲,她坐在燈下,眼波溫軟,嬌腮暈紅,一張張的翻看,又一張張的放回去,週而復始,樂此不疲。
等待著,盼望著,圓月慢慢變成了彎月,彎月又慢慢地變成了圓月,終於,在三天之後,就是他們大婚的日子了。
此時,前線戰場也傳來了好訊息。
在北庸關拉鋸般的戰了這麼久,淳國侯糧草後援不繼,軍心渙散,譚修平親自披甲上陣,連斬了他麾下的八員猛將,又以騎兵步兵三路包抄夾擊,困叛軍於祁山,經過半個月的圍困,叛軍彈盡糧絕,被馬賀率兵擊潰。
淳國侯最終僅剩三萬餘殘兵,終於從北庸關大敗而逃,率著殘兵沿小路倉惶潰退,眼下正在往虞門方向逃竄。
馬賀帶著兵馬窮追不捨,雖還未剿清叛軍,但淳國侯大勢已去,顯然已難成氣候了。
在這捷報傳來的同時,流放的陳良那裡,卻傳來了不幸的訊息。
靈州路途實在遙遠,陳府上下百餘人口,在刑獄司的押解下,走得極其艱難。
路程還未過半,剛到理州,不知為何,陳良就病倒了。
陳良前半生享盡富貴,一向也懂得保養自己,所以身體很是健壯,哪知他在理州卻一病不起,遍體麻痺,渾身虛汗,蹲在囚車裡奄奄一息。
在陳柔兒的苦苦哀求下,獄卒們終於鬆了陳良的大枷,找了個小客棧落腳,請了附近的郎中來給陳良看病。
但附近的郎中們請遍了,居然沒人能治得了陳良的病。
有的大夫說是中暑,有的大夫說是熱症,有的大夫說是中風,有的大夫說是水土不服。
反正各式各樣的藥湯都吃了一遍,陳良也不見好,不過拖了三五日,就在那個黑洞洞的破爛小客棧裡,悄無聲息的嚥了氣。
大概誰也沒料到,這個一心做著國丈夢的權臣,這個曾經手握千萬資產的鉅富,死的時候身無分文,連口棺材都買不起,還是陳柔兒當了自己的首飾,才勉強入了葬。
因是罪臣,朝廷竟不許立碑,最後只在墳前種了棵棗樹,做為憑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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