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芸安全地回到了晚墨林,此時天邊已有一些矇矇亮了。
江深一直有早起的習慣,惜芸本來還害怕撞見他,可日上三竿以後,江深卻還沒有起來。
原來這陽春三月,周國的氣候比縉國要炎熱許多,江深年紀大了,有些不適應這裡的潮溼之氣,昨夜便有些腹瀉,今日越發厲害了,渾身虛軟,竟無法起床。
惜芸和江重都很擔心爹爹的身體,忙不迭地去喚來隨行的縉國太醫。
太醫給江深仔細診了脈,看了舌苔,最後說是水土不服,略有低熱,於是開了幾劑方子,讓憶香去煎給江深服用。
惜芸一直守在江深的床邊,看到爹爹面色泛黃,精神乏力,她很心疼,於是她顧不得自己一夜未睡,也不願去休息,乖乖地陪著爹爹,喂他喝藥,陪他說話解悶。
江深沒有發現女兒的異樣,反倒覺得女兒今日格外乖巧懂事。
父女倆在房裡聊了一會兒家常,江重送來了燉得濃濃的粳米粥,配了幾樣清爽小菜,惜芸便服侍爹爹吃了飯,又餵了一回藥,看到時辰已快到未時了,爹爹歷來是要睡午覺的,她就和江重退了出去,讓爹爹好好休息。
穿過了長長的走廊,看到四周已無人,江重悄聲問:“昨夜你幾時回來的?”
惜芸道:“快五更了。”
“那你豈不是一夜沒睡嗎?”
“是的。”惜芸打了個小呵欠,“早上還撐得住,這會兒有點困了。”
江重關切道:“那你快回房去補個覺,爹爹這邊我來照應,沒有問題的。”
惜芸點點頭,又打個呵欠,春困秋乏,她確實熬不住了,一邊揉著眼睛一邊往屋裡走。
走到半路上,突然想起了爹爹的藥還在爐子上熬煮,憶香這丫頭往往有些粗心大意,惜芸想了想,不放心,就轉了個方向,先往廚房去了。
必須要向憶香囑咐一下煎藥的時辰和火候啊。
惜芸繞過假山和花徑,朝著東北角落的廚房那邊走去,一輪紅日正在頭頂,花樹盤繞,寂靜幽深,此時是縉國使團午後小憩的時刻。
一路上都沒有碰上什麼人,偏偏在樹叢之間,彷彿有個人影一晃而過,動作奇快,惜芸心中一驚,反應也很敏捷,她立刻縮在一棵大樹之後,小心地隱蔽著自己。
透過重重疊疊的枝葉,她看見了一個奇怪的男人。
說他奇怪,是因為這男人看上去極高極瘦,身材仿似一根竹竿,穿著件灰褐色的綢布袍子,袍子裡空蕩蕩的,瘦骨嶙峋,一雙陰沉沉的眼睛好似鷹隼,在樹影間一晃,竟朝著後院的廂房那裡走去。
惜芸疑惑不已,縉國使團裡的人她全都認識,卻從沒見過這麼奇怪的一個男人。
而且這男人道路嫻熟,動作從容,顯然是很熟悉縉國驛館這一塊的環境。
惜芸隱隱覺得有哪裡不對,思忖了一下,壯著膽子就跟了上去。
那男人進了後院,身影飄忽,眨眼之間便消失了,幸虧惜芸耳聰目明,雖然那男人閃得極快,她還是看見他進了角落裡的一間廂房。
惜芸回想了一下,依稀記得那是縉國副使方半山的房間,她心裡越發疑竇叢生,索性沿著牆角溜了過去,小心翼翼地伏在窗簷下,細細聽著裡面的動靜。
果然有說話的聲音傳出來,是方半山壓著嗓子的低笑聲,“下官能收到二皇子的親筆書信,真的是受寵若驚啊。”
竹竿男子的聲音很沙啞,“信裡的意思,方大人想必已經看明白了吧?”
“明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