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皇龍顏大怒,暖閣裡的氣息凍得像冰一般。
李景楓的目光如刀片似地刮過來,停在周皇的臉上。
“兒臣也不願這樣頂撞父皇,但你的龍禁軍都已開始下手了,不知父皇該如何解釋?”
龍禁軍,歷來都由周皇直接指揮,哪怕李景楓是太子之尊,也無法左右其行動。
周皇靠著龍椅,雙手懶懶地搭在扶手上。檀木扶手,上面雕刻著盤旋在雲團之中的巨龍,周皇面色陰冷,顯然是餘怒未消。
李景楓也不懼父親的臉色,繼續往下說,“她性格單純,並未妨礙到父皇什麼,此其一。她既為江深的女兒,當然也是縉國使團一員,她若有不測,對於周國聲譽也無一絲好處,此其二。父皇一國之尊,又何須與一個年青小姑娘過不去?”
“楓兒,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你不必與父皇說。”周皇看著兒子,冷冷開口,“你把你的衣袖捲起來讓我看看。”
李景楓沒料到父親會提這樣的要求,已隱隱猜出了周皇的意思,於是僵著沒動。
周皇沉著臉站起來,走到兒子身旁,親手把他的衣袖往上挽了幾道。
李景楓的胳膊,從手腕到手肘到手臂,全都包紮著雪白的繃布,一股濃濃的藥香味透了出來。
“楓兒,我問過吳院正了,他說你昨夜用了整整三瓶藥膏才止住疼痛,兩條手臂幾乎要潰爛了,是這樣吧?”
李景楓面容清俊,眸子裡露出一絲冰冷的倔強,沒有說話。
周皇盯著兒子,“驛館失火,你在外面指揮一下也就罷了,為何要親自闖進火海去?江惜芸,她就那麼重要嗎?值得你不顧性命地相救?”
“是的。她值得。”
面對周皇咄咄逼人的問題,李景楓卻淡定而冷靜。
“想不到,你居然蠢到了如此地步!”周皇聲音陰沉,“一個女人而已,你要多少沒有,何至於這般當真?楓兒,我對你太失望了。”
李景楓靜靜退了兩步,整理了一下衣袖,又重新把傷口上的繃布遮住。
他說:“父皇,我不是你,我做不到你那樣的狠心。我無法眼睜睜地看她陷入火海,我不能棄她於不顧,我更不能容忍你去殺害她。父皇,對我而言,她非常重要。”
周皇沉痛地閉上眼,語氣裡都是恨鐵不成鋼的氣惱。
“楓兒,我真想不到,區區一個女人,竟讓你這麼瘋狂。你心裡只想到了江惜芸,可曾有考慮過父皇的感受嗎?”
“昨夜,譚丞相向我稟告這些事情時,我的心裡是多麼後怕。父皇年已半百,只有你一個兒子。你是太子,是我唯一的傳人,家國社稷都系在你的身上,可你卻這樣不愛惜自己!烈火無情,若是你有任何閃失,父皇又該怎麼辦?”
說到這裡,周皇搖了搖頭,飽經世故的眼睛裡,已流露出一抹蒼涼。
作為帝皇,他恩威並重,喜怒一向不形於色,但是在最至親的兒子面前,皇帝的尊嚴也無法維持了,少見地露出了脆弱的一面。
李景楓輕輕低下頭,神色不似剛才那樣緊繃,他低聲說:“兒臣不孝,讓父皇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