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惜芸在屋裡兜了兩圈,從心理上說服了自己,她開啟窗戶,仰頭望著那日漸西沉的太陽。
嗯,離亥時還早著呢。
微風拂來,翠鳥低唱。
江惜芸傻乎乎地笑了一會兒,隱隱便盼望著夜晚快點到來。
彷彿老天體恤,不知不覺殘陽如血,天很快便黑了。
晚飯還沒來得及吃,可縉國驛館卻突然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戎國使者桑格。
桑格是戎國世子,身份尊貴,從場面上來說,必須是由江深親自來接持才合乎禮儀。
縉國和戎國雖然經常在邊境衝突摩擦,但明面上還沒有撕破臉,該有的禮數必須得有,於是江深客客氣氣地將桑格迎入了大廳,上座請茶。
官場中人,最擅長的事情大概就是虛與委蛇。
兩人不鹹不淡地寒喧了幾句,江深問道:“桑格世子事務繁忙,今日為何有空到我縉國驛館來?”
桑格穿著明袍緩帶,面容英俊,雖然聲音粗獷,神情卻溫文爾雅。
“江大人,是這樣的。昨日我與令愛在玄天宮中初逢,見江姑娘跌落花叢,受了驚嚇,真是令人不忍。正巧我這裡有千年老參一棵,有補氣定神之效,所以我將它送來,給江姑娘服用。”
這番話一出口,江深便什麼都明白了。
自家女兒年幼懵懂,他身為老父親卻有一雙明察秋毫的慧眼。千年老參價格昂貴,桑格這樣獻殷勤,無非是瞧中惜芸了。
江深伸手把桑格的參盒推了回去,淡淡笑道:“世子客氣。昨日之事惜芸早已淡忘了,無須再服用參湯。”
桑格唇角勾笑,仍舊彬彬有禮,“大人,送出去的禮物,我是從來不收回的。”
“世子盛情,老夫已心領了。小女身體無恙,不敢受世子的厚禮。”
“我們戎國人有樣習慣,禮物一旦出手,那麼就客隨主便。這人參麼,全由江大人處置。江大人若不肯收,當即將它扔出去都可。”
江深一時倒怔住了,沒料到桑格竟會這樣回答。戎國人騎馬遊獵,民風剽悍,所以說出的話也如此直白。
“扔出去就扔出去,你當我不敢嗎?”
外面有人輕斥一聲,少女的聲音雖稚嫩,卻清脆動聽。
江深虎著臉,“惜芸,不得放肆。”
江惜芸已經現出身影,倔強地站在門口,繃著臉望著桑格。
玉面含霜,宛如冰山美人,卻一樣令人心曠神怡。
桑格堆著笑臉揖禮道:“江姑娘,咱們又見面了。”
江惜芸冷冷開口,“多謝桑格世子的人參。我從來不喜歡吃這些東西,你若堅持要送,我便將它扔給街上的乞丐,讓她們吃吧。”
桑格絲毫不惱,反而溫聲一笑,輕輕搖著手裡的摺扇,風度翩翩。
“妙啊妙啊,江姑娘宅心仁厚,秀外慧中,又有一顆菩薩善心,只要江姑娘開心,想怎麼處置人參都可以。”
江惜芸語塞了。
這人彷彿是一團棉花,打出去的拳頭無處著力,傷不著他分毫。
江深笑著來打圓場,“好了好了,惜芸是小孩子,說話不懂事,請世子不要與她計較。這人參嘛,我就收下了,不知世子用過晚膳了嗎?不如就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