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便哪裡。”她答。於是好心人載了她一程。
車窗外的樓群逐漸低矮,yn始終感覺胸腔裡堵著團潮濕的棉花,心想就這樣晃回到山林裡吧。
紅發女人賽琳娜,聽完她含糊的“流浪旅遊”計劃後,沒把她丟在霓虹刺眼的城市,輪胎最終停在一座老鎮的石板路上。
“漂亮姑娘,”賽琳娜的指尖在方向盤上輕叩,“在這兒瞎逛到世界末日也沒關系。鎮上人都認識我這頭紅毛,誰要是煩你,就說你是賽琳娜的東方朋友,祝你好運。”
她學著對方的語調呢喃,“祝你好運。”這句話像塊被太陽曬暖的石頭,突然硌在心裡。
這座鎮很小,很安靜。她脫下keegan給她穿的襪子,赤腳踩在石板路上。
涼意從腳底漫上來,石板被歲月打磨得光滑,這種觸感是她從未體驗過的。
入夜後,yn像只貓一樣輕盈地躍上低矮的屋頂。
從一個房頂跳到另一個房頂,她能聽見下面屋子裡傳來的各種聲音,歡笑聲、抽泣聲、爭吵聲,還有咿咿呀呀說不清道不明的聲響。
在月光下,這些緊挨在一起的房屋像一群蜷縮的小熊。
當夜色籠罩時,它們黑乎乎地擠作一團,而當窗戶亮起燈光,又變得毛茸茸的可愛。
就連那些斷斷續續,亂七八糟的聲音,也像是小熊會發出的哼唧。
但她心裡想了想,只是,這些房子都緊挨著取暖,而小熊卻只有自己一個。
yn沒有在這個小鎮久留。很快,她又看見了火車,毫不猶豫地跳上車頂。
她抓住車頂的鐵杆固定身體,透過模糊的車窗,看見車廂裡擠滿了人,密密麻麻的身影相互推搡著,像沙丁魚罐頭般擁擠。
但轟鳴聲蓋過了一切聲響,她只能透過觀察人們的神情和動作來猜測他們的故事。
這讓她覺得很有趣,就像在看一部被靜了音的電視機。
當火車鑽進隧道時,yn被迫平躺著,只要試圖抬頭就會被削去頭顱,雖然會痊癒,但她想,這樣應該會很痛,她可不要嘗試。
身下是溫暖明亮的車廂,隔著一層鐵皮,那些光亮和溫度似乎永遠觸不可及。
只能盯著頭頂的黑暗,聽著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在隧道裡回蕩。
可她又不願閉上眼,因為偶爾從車廂裡透出的光亮,很像被拉長的流星。
一閃一閃的恍惚間,她突然覺得,keegan就像這樣的人,一個被迫躺在飛馳的火車頂上,穿隧道的人。
只是不知道他躺在這上面時,會不會也像她一樣,不願意閉上眼。
黎明前的微光中,yn縱身躍下疾馳的列車,在荒蕪的田野間找到一座傾頹的農舍。
她縮在幹草堆裡沉沉睡去,直到慘白的月光從破碎的窗間滲入,才揉著眼睛坐起身來。
窸窣的腳步聲響起,一個瘦小的身影正躡手躡腳地靠近,打著補丁的衣衫裡兜著幾個青澀的蘋果。
小女孩沉默地跪坐在她面前,將蘋果一顆顆滾落在yn腳邊,然後鑽進角落的草垛。
yn歪著頭,月光勾勒出那孩子蜷縮成團的輪廓,單薄的肩膀止不住地顫抖。
“你不吃?”
小女孩猛地睜開眼,搖了搖頭又迅速閉上,拽過更多幹草蓋住自己。
yn啃著蘋果,歪頭打量著眼前的小女孩。她在小鎮和火車上見過不少孩子,但那些孩子從不會睡在這種地方,不會孤零零一個人,更不會像這樣抱著自己瑟瑟發抖。
她挪了挪身子,學著路上見過的樣子,把小女孩摟進懷裡,輕輕拍著她的背,還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