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藍問:“你不會剛加完班回來吧?”
彭靖鋒低頭看看自己整齊的著裝,明白她指什麼,解釋道:“我都準備睡了,發現她不在家,打算出去找她才換的衣服……你在哪兒碰見她的?酒吧?”
“不是,新城夜排檔,我和朋友今晚在那裡吃夜宵——這麼緊張你太太,以後對她好點兒。她好像不太開心,你好好哄哄。我走啦!”
“嗯,路上小心。”
彭靖鋒目送鄔藍走遠,如果說之前他對鄔藍還殘存了點什麼,經過今晚也什麼都不剩了。他轉身回家,關上門先長舒一口氣,萬幸,只是虛驚一場。
他擔心儲曉冰的狀態,但衛生間的門關著,想來也從裡面鎖住了,近來她特別愛鎖門。
彭靖鋒靈機一動,去客臥取了儲曉冰的睡衣,重新走去衛生間,他幫她拿替換衣服,她總不至於不開門了吧?
他先試著轉動把手,居然沒鎖。
進去就看見儲曉冰趴在馬桶上嘔吐,彭靖鋒被嚇到,趕緊蹲下幫她拍背,低聲問:“你喝了多少?”
自然是得不到回答的。
儲曉冰吐舒服了,沖掉穢物,強撐著站起來,依然不要彭靖鋒扶,幾步挪到臺盆前,掬水洗臉。
彭靖鋒幹咳一聲,“你的衣服我放毛巾架上了。”
儲曉冰還是沒搭理他,扭身抽毛巾,用力過頭,差點栽在牆上。彭靖鋒從旁看著,走不出去了,決定幫她。也不管她願不願意,抱住她就幫她脫衣服。
儲曉冰掙紮,不配合,時而發出一點憤怒的呵斥,彭靖鋒無奈,不得不低聲警告,“彭浩才睡下沒多久,你不想把他招來吧?”
儲曉冰果然收聲,之後沒再反抗,不情不願地讓彭靖鋒擺布。
他幫她沖淋浴,起先確實只想幫忙,但掌心磋磨著她白皙彈跳的肌膚,剛才的擔心和此刻的失而複得疊加,不知怎麼就帶來一股興奮的沖動,下腹陡然滯脹,猛然想起他倆分床已一月有餘。
他聲色不動地給妻子擦幹身上的水,又把睡衣給她套上,他自己的衣服也濕了大半,草草地隨手脫下,撂在洗衣機裡,然後扶儲曉冰去房間。
儲曉冰頭重腳輕地倒在床上,感覺天地還是在旋轉,確切地說,是在輕輕搖晃,好像她是躺在一個搖籃裡,這種感覺也舒服也不舒服。
幸好不是完全失去憑依,始終有人支撐著她,給她一個穩定的錨點。正要入睡,忽然有一瞬的清醒,澄澈地洞悉一切。
她意識到緊挨自己的這個溫熱的身體是彭靖鋒的,怒氣便再一次升起,她轉身推他走,他不動,她撓他,擰他,動用所有醒時她不屑用的手段,卻像一拳拳打在棉花上,他就是不走,緊貼著她,嘴裡喃喃地說著什麼。
她喘著氣暫停,聽出他是在說對不起,反複地說,可就是不說為什麼。怨氣又上來了,她準備再度發起攻擊,可他忽然挺身壓上來,像個龐然大物罩住了她。
他俯首,細致地親她,每個落在她肌膚上的點都像一次懺悔,輕柔溫軟,間或夾雜一聲嘆息似的“對不起”。
儲曉冰忽然恍惚起來,彷彿是聽到楚卓在對她說對不起。他闖禍後的表情如此無助,令儲曉冰心碎,可她知道她幫不了他,沒人能幫得了誰。他們都太年輕,太輕率張狂,聽任悲劇將自己拖入深淵。
她受不了那種令自己絕望的情緒,她覺得再沉淪下去她會被淹沒,不知哪來的力氣,她猛然翻身坐起,她要在上面。
彭靖鋒依了她,讓她跨坐在自己身上,先抓住她的手,很快又改為十指交纏。
他仰望身上的儲曉冰,長發垂在赤裸的背上,肌膚潔白光滑,毫無年齡感,他感受到她隱藏的美,如玫瑰花瓣無聲綻放,只有他能領略到的美。這是他的獨家珍藏,他怎麼會一時糊塗忘了呢?
幸好他又把她找回來了。他眼神迷醉,盡情欣賞著愛妻。
而儲曉冰卻雙眼緊閉,身子緩緩動著,像被一股力量牽引,忽冷忽熱,腦海中是蒙太奇般的剪輯畫面,楚卓和她歡樂的笑臉,他們在親吻、馳騁,女孩的屍體,楚卓蒼白的臉,對不起。
她渾身顫抖,想要奔跑,甩開這些記憶,於是加快動作,像一匹烈馬,縱情發力,向遠處狂奔,直至聽見身下的男人一聲失控的呻吟。
彭靖鋒驚呆了,彷彿重新認識了妻子。儲曉冰從未有過如此熱情奔放的時刻,好像被高手調教過,她像酒,像致幻劑,像伊甸園,令彭靖鋒瘋狂、著迷。此時此刻,她不再是一朵含羞帶怯的白玫瑰,她是一朵盡情怒放的紅玫瑰。
彭靖鋒在釋放的那一刻驟然擁抱她,將她重新壓在身下,在她耳畔戰慄般的低語,“曉冰,我愛你。”
深情、全心全意,心無旁騖。
儲曉冰靜止不動,眼淚從面頰上滑落,明明過去很久了,她本不該如此悲傷,然而悲傷填滿了她身體裡所有的空隙,後來的十多年她白活了,就像根本不存在一樣。
彭靖鋒捧著她的臉,手足無措,不停追問怎麼了,卻得不到一個字的回答。他只能抱緊她,聽她在自己懷裡慟哭,那哭聲令他心碎,好像她身體裡有什麼東西永久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