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藍一邊往公園外走,一邊用軟體打車,到門口時,她叫的車已停在路邊,緊繃繃的情緒頓時放鬆不少。
林耀天每隔三四分鐘就會給鄔藍發來一條資訊,確認她是否處於安全狀態。
鄔藍回了幾條後忽然受不了,忍不住用語音給林耀天發訊息:“我這三年,還有嫁給你的那幾年不都是這麼過來的?我擔驚受怕的時候只能偷偷哭,你從來沒像今天這樣擔心過我。”
林耀天回:“我一直以為你很聰明也很堅強,會管理好自己。”
鄔藍看到這條眼淚又下來了,“可我也是人啊!有脾氣會害怕的人!”
林耀天:“對不起,我錯了。我知道我錯了。”
鄔藍不想再和他聊,果斷關機,在計程車上捂著嘴泣不成聲,像是要把積攢在心頭的委屈一股腦兒發洩出來。
司機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子,聽到鄔藍的傾訴和大哭,以為她遇到感情上的困擾,一路都在勸解她,雖然沒說到點子上,但那女性特有的柔軟嗓音還是給鄔藍帶來莫大的安慰,到家時情緒已大致平靜。
鄔藍重新開啟手機,看到林耀天發來的十多條訊息, 她沒理會,點開 app 付款。下車前特地感謝了司機大姐,大姐落下車窗,朝她舉了舉拳頭,“妹子加油!”
鄔藍紅著眼睛笑了,重重點頭。
進了家門,鄔藍一邊踢掉高跟鞋一邊主動給林耀天發訊息,“我沒事,剛到家。”
林耀天秒回:“可以打給你嗎?”
“不用,太晚了,我想睡了。”
“好吧,那你早點休息,有時間咱們再談。”
鄔藍沖完澡,亢奮的神經終於委頓下來,她打著哈欠走進房間,一頭紮在床上,沒過兩分鐘就睡著了。
嘈雜的鳥聲彙聚成一股黑色洪流撲向夏磊,他哆嗦一下,醒了,發現自己靠在健身區的一棵香樟樹上,屁股底下坐著鋁制行李箱。
東方既白,小區裡開始有人走動,晨起鍛煉的年輕人,出門買菜的大爺大媽,新的一天來了。
夏磊仰頭,十二樓的窗戶沒什麼動靜,雨薇應該還在熟睡,她不是那麼容易早起的人,更何況昨晚不可能早睡。他看了眼手錶,才六點一刻,突然感到空茫,接下來他有大把的時間,卻不知該怎麼打發。
手習慣性地插進口袋,掏出一包煙,很快又塞回去,昨晚他唯恐雨薇出事,守在這裡一根接一根地抽煙,抽得嘴裡發苦,實在不想再抽。
公寓樓的門忽然開了,夏磊趕緊起身,拖上行李箱往網球場旁那條小路走。必須離開了,他不想被認識的鄰居堵在路上盤問。
出小區時,夏磊心裡已有主意,他打車到汽車北站,買了張回鵝湖的票,十分鐘後發車。
他找到自己乘坐的大巴,放好行李,上車找到座位,車子很空,一排三張椅子就他一個人,他橫躺下來,用外套遮住眼睛,沒幾分鐘就沉入夢鄉,連車子什麼時候啟動的都不知道。
醒來已是上午九點,汽車停在鵝湖鎮汽車總站,其他乘客全走光了,有人上車打掃,發現夏磊蜷縮在椅子裡睡覺,就推醒了他。
這一覺補眠效果良好,夏磊振作精神下車,取了行李出站,在街邊找了輛三輪電驢,馱著他回了新竹村。
母親在院子裡打著蒲扇閑坐,看見夏磊進來,手上還提著大箱子,非常困惑,“磊子,你怎麼又回來了?還帶個箱子……出差嗎?”
“媽,我想你了,回來陪你住一陣兒!”
“那雨薇和可可怎麼辦?”
“我跟雨薇商量好了,可可她帶,反正放暑假呢!”
“你工作怎麼辦?”
“我這幾年在公司表現好,獎勵我半年假期,工資照發——媽,您就別操心我了!好好養身體,什麼時候您身體沒事了,我什麼時候回去!”
母親對大城市和大公司有盲目的敬畏和信任,雖然困惑仍在,聽完還是對兒子點點頭,“磊子你大學沒白上,能進這麼好的公司。哎——還是要好好讀書,考大學,一輩子吃穿不用愁了!”
夏磊笑著說是,背過身去,使勁把眼淚憋回去。
兩個弟弟對他突然回家也感到吃驚,他們不像母親那麼容易騙,但夏磊對離婚的事一個字都不想提,只說:“我辭職了,以後媽跟我住,我會去鎮上租間房子,帶媽去化療和檢查都方便。”
夏平不安,“那嫂子和可可……”
話沒說完就被王霞狠狠戳了一肘子,只能半道改口,“也好,大哥比咱們都細心,媽跟你住我們沒什麼不放心的。”
夏安和苗芳都擔心夏磊接下來會提條件,正緊張著,卻聽夏磊問:“你們幫我打聽打聽,這附近有什麼活兒可以讓我幹的?送快遞、外賣都行,時間上要比較靈活,方便我照顧媽。”
眾人都吃驚,“哥你要做快遞員?”
夏磊面不改色,“有什麼問題?”
夏平臉上露出古怪的神色,夏安忙說:“沒問題的!我認識一個快遞公司的主管,他們現在缺人缺得厲害,明天我帶哥跟人談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