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總!”他的助理氣喘籲籲跑過來,“杜董找您!”
“知道了,馬上過去。”
蘇軼走到門口,又突然返身,盯著儲曉冰問:“是不是鬆了口氣?”
剛松一口氣的儲曉冰聞言忍不住笑起來,蘇軼忽然有點沮喪,“我看出來你已經開始煩我了。”
儲曉冰朝門外指了指,“杜董在等你。”
蘇軼瞪她一眼,心有不甘地走了。
儲曉冰臉上的笑遲遲未消。
她並沒有厭煩蘇軼,相反還對他心生感激。他的莽撞與直白雖然從世俗角度看不那麼道德,也是儲曉冰不能接受的,卻在另一方面起了作用。
婚後這十多年,儲曉冰活在一種根深蒂固的模式中,她是妻子,是母親,這兩種角色既給了她需要的安穩,也將她徹底重塑,她已經忘記曾經的自己是什麼樣的了,而蘇軼輕輕推了她一把,讓她從眼下的生活裡驚醒,得以重新意識到自身的存在。某些和蘇軼逗趣的時刻,她甚至有種錯覺,彷彿又回到了那個可以自由選擇的年紀。
正因為愛惜蘇軼,她才會刻意和他拉開距離,不希望他沉湎於無望的感情裡脫不了身,浪費生命,耽誤自己。
微信響了一聲,她以為是蘇軼又有什麼未盡之言要對自己說,拿起手機一看,是彭靖鋒發的,“晚上參加公司 party,會晚回,你先睡。”
儲曉冰知道他指的是慶功聚會,前天晚上臨睡前彭靖鋒提過一嘴,當時表情沉鬱,不願多說的樣子,儲曉冰能理解他的心情,也因此,對今晚的聚會隱約有一絲不安。
她回了一條叮囑丈夫:“少喝點酒,盡量早點回家。”
回複完畢,儲曉冰想起了夏磊,夏磊離開西波德可以說相當不愉快,又是彭靖鋒經手辦的,儲曉冰自覺立場尷尬,一直沒和雨薇交流過。今晚諮詢部的慶功會,顯然意在慶祝順利完成合並裁員,儲曉冰覺得既諷刺又悽涼。
她點開雨薇的朋友圈狀態,發現她好久沒發東西了。儲曉冰躊躇好一會兒,也不知該說什麼合適,只得放下手機。
下班後,雨薇直接打車去孃家吃晚飯,順便看看女兒。這兩天家裡氣氛不太融洽,她怕可可受影響,藉著暑假的名頭送她去父母家住上一陣。
晚飯雖然就雨薇母女和季家二老吃,季母還是燒了六七個菜,把雨薇愛吃的都推到她眼前,彷彿這個小女兒還只有十歲。
可可惦記著吃完飯去廣場玩一種能彈上天的彩光毽子,是季父給她買的,一碗飯很快吃光,季父也履行承諾,帶可可出門逛去了,留雨薇在家陪母親洗碗。
季母對夏磊上次在這裡翻臉的事仍耿耿於懷,恨鐵不成鋼地數落雨薇,“跟你說多少遍了,北邊農村的不能嫁,嘴上把你當個寶,骨子裡都精著呢,自私自利——你不聽,非得吃了虧才長記性……”
雨薇沉著臉不說話,倒不是為母親的責備生氣,季母說的話她沒聽進去幾句,在她心裡翻騰的是別的事。
那天她帶可可去買鞋,再次巧遇孟海,孟海請可可吃冰激淩,又送了她一個卡通氣球,雨薇要給他錢,孟海當然不肯收,氣球價格不貴,雨薇也拉不下臉來跟他較真。
收到夏磊發來的訊息後,雨薇催可可回家,孟海又自告奮勇要送她們,雨薇婉拒,無奈可可已被孟海“收買”,兩人手拉著手,一陣風似的跑在了前面。
雨薇不習慣對人說重話,尤其是對她好的人。在車上她一直糾結該怎麼點醒孟海,抵家後,孟海還想幫雨薇把採買的東西拎上樓,這回雨薇堅決攔住了他。
“孟海,請你以後不要對我這麼好,我是有家庭的人,讓夏磊看見很容易産生誤會,你,你明白我意思吧?”
孟海臉色一瞬變得僵硬,雨薇捕捉到了,心裡也很難受。當年她拒絕孟海選擇夏磊,孟海消失過一個月,雨薇後來得知他是跑雲南排遣痛苦去了。雨薇不想傷害他,但有些話該說清楚的還是得說清楚。
“我懂了。”孟海好脾氣地笑笑,上車走了。
雨薇並不知道這一幕都被夏磊看在眼裡,畢竟他比自己遲了一個多小時才到家。
她以為夏磊回家後的沉默是前一天和季母吵架的後遺症,想等夏磊情緒好轉了再和他談以後怎麼辦的問題,然而夏磊像變了個人,拒絕和雨薇作過多交流,始終保持一種疏遠的客套,雨薇幾次主動約他,都被他以各種藉口推脫了。
過去兩人偶有摩擦,都是夏磊主動求和,所以雨薇怎麼也想不明白,這次夏磊是怎麼了,就算是母親得罪了他,那自己不還是站在他這邊,支援他嗎?
昨天雨薇所在的學院舉辦一個商務性質的活動,她是協作方,負責後勤組織。活動傍晚五點開始,至九點結束。九點半,她送別最後一撥客人後離場,和往常一樣,從學校邊門出去,走到街口打車。
當天早上她把活動安排都告訴了夏磊,希望他主動提議來接自己,然而夏磊只是“哦”了一聲,什麼回應都沒有,雨薇負氣,幹脆也不提,自己犯不著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