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 27 狹路相逢
中午的飯局張鈺叫來五位同屆同學,三男兩女,除夏磊外,其他四人畢業後都回了家鄉,車心悅在高中做老師,楚飛開了家汽修店,最闊的要數萬坤,經營裝修公司近十年,肥得流油,今天這頓飯就是他做東。
夏磊要開車不肯喝酒,萬坤只好給他倒了杯雪碧,又拍著肥碩的肚子向他感嘆,“老夏你不知道當年我有多妒忌你,被那麼多女生暗戀!不像我,追了馬霖霖一年多,人連個正眼都沒給我!後來一打聽,敢情馬霖霖喜歡的也是你!”
夏磊裝傻,“有嗎?我怎麼不知道?萬老闆別拿我當靶子玩兒啊!”
車心悅笑道:“我那時候也挺崇拜夏磊的,長得帥成績又好,不過夏磊估計對我沒什麼印象了!”
夏磊說:“怎麼可能!高一你不是坐我前面嗎?雖然一聲不吭的,但我記得你英語特好,還被老師表揚過發音標準,不像鵝湖高中的其他人,一口鄉音脫不了泥土味兒。”
車心悅笑得很開心,她現在是鵝湖中學的英語老師。
楚飛說:“我比老萬還傷心,我好不容易跟隔壁那誰表白了,結果人家跟我說她喜歡的是夏磊!要不是我想得開,指不定腦子一熱就給老夏後腦勺開個瓢了!”
大家說笑了會兒,萬坤得意地總結,“不過現在不一樣啦!帥不帥的沒那麼重要了,這男人啊,到了一定年紀還是得看錢包鼓不鼓!越鼓魅力越大,女人也越喜歡,哈哈!”
夏磊的生活圈和工作圈,包括女兒的教育圈都和在座幾位同學沒有交集,他也不炒股,不八卦時事熱點,很快就從主角淪為旁聽者。
一頓飯吃到三點,夏磊堅持要走,萬坤驚訝,“你不在家住幾天?”
“不了,答應我老婆今天就回去的。”
張鈺笑話他,“老夏被城裡老婆管得服服帖帖的,咱們就別難為他了,小心回家被太太一頓收拾!”
夏磊笑道:“那不會!我老婆溫柔著呢!從來不用暴力解決問題。”
萬坤過來拍他肩膀,“我腰包再鼓,娶的還是咱鵝湖鎮上的姑娘,老夏跑大城市紮根不說,還追到了貨真價實的城裡姑娘,就沖這點還是你牛啊!”
夏磊受不了他的油膩勁兒,拂開他胖墩墩的胳膊笑道:“別比來比去了,累得慌!萬老闆還是專心掙錢吧!”
和同學們告別後,夏磊又回去和母親說了會兒話,這才開車返程,心情雖然放鬆,但談不上有多好。
家事還在其次,反正一直以來就是這樣,讓夏磊不爽的是萬坤那番關於腰包鼓不鼓的言論。
二十幾歲時夏磊是絕不會在乎的,當時的他正邁開大步,將同齡人狠狠甩在身後,讀知名大學,進國際大公司,見世面,學新知。如今他已到奔四的年紀,大概每個處在此年齡段的人都會回頭掃一眼自己的來路,又橫向比較一下手中所得,這時會發現,衡量成功的標準以及排名都産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當然他可以拒絕接受這樣的標準和攀比,但他騙不了自己,他心裡清楚自己是在乎的,他想給關心、愛護的人——雨薇和可可還有母親提供好的生活環境,而提供這些保障的前提是手裡得有錢。
車子在高速上疾馳了一個多小時,傍晚六點左右,夏磊經過一片開闊的水域,夕陽在河岸緩緩下沉,橘色陽光彷彿沾了金粉,灑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只需掃上一眼,那壯麗的畫面就銘刻在了腦海中。
此情此景令夏磊想起雨薇,內心柔情頓湧,他想趕緊到家,牽著雨薇的手去河邊,在這樣的夕陽下散步。想到以後會有很多這樣的日子,夏磊內心的不悅漸漸淡了,變得平靜而充實。
下高速後他接到雨薇來電,問他在哪兒。
“我在東江了。”夏磊告訴她,“還有十分鐘就能到家,你和可可在家嗎?”
雨薇歡快地告訴他,“我們還在外面呢!今天玩嗨了,先和曉冰彭浩他們吃了飯,然後去參觀天文館,天文館後面有個森林公園,我們跑去那裡玩到現在,正準備去我媽家吃晚飯——對了,你也別回去了,直接往我媽那兒開吧!等吃了晚飯咱們再一起回家。”
夏磊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雖然不想看見丈母孃,但老婆孩子還是要的,他當即改道,直奔雨薇孃家。
在季家的公寓樓下停好車,夏磊還沒來得及下車,就看見雨薇和可可從對面停車帶上的一輛藍色寶馬上下來,可可手上還牽著個氣球,蹦蹦跳跳,一副還沒玩夠的樣子。
夏磊嘴角剛勾起笑意,寶馬車的主人也下了車,中等個子體型微有些富態,一張溫和的圓臉上堆著過分殷切的熱情,夏磊一下就認出他是誰,笑容頓時僵住——這不是丈母孃最鐘意的理想型女婿孟海麼?
夏磊是在可可的滿月酒席上第一次看見孟海的,因對方地位過於特殊,夏磊不想記住他都難。後來陪雨薇逛商場時又碰見過他幾次,季母彷彿存心為了氣他,更是經常在飯桌上談論孟海的點滴訊息,夏磊除了忍耐也別無他法。而眼前場景,聯絡到孟海新近離婚的事,令夏磊內心警鈴大作。
他窩著火推開車門,大步走到對面,一把將圍著孟海蹦蹦跳跳的可可抱在懷裡,皺眉問雨薇:“怎麼沒打車啊?”
雨薇沒想到會和夏磊同時到達,一眼便看出他臉上濃濃的敵意,又被他咄咄的語氣搞得很尷尬,一時沒想好該怎麼回應。
孟海反倒表現得自然大方,替雨薇解釋說:“森林公園今天人特多,車子很難打到,剛好我路過那裡,就把她倆捎上了。”
可可向父親展示手上的氣球,“爸爸,這是叔叔送我的!”
如果可以不考慮禮貌問題直抒胸臆,夏磊真想立刻把氣球扯過來還給孟海,當然他不敢這麼任性,只幹巴巴地問:“有沒有謝過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