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快中午的時候回了訊息:還可以。你現在不會就在雲南吧?
翩翩直接發了個麗江古城的定位給他:是啊。跟團七日遊,今天第二天。
他問:那邊天氣好嗎?
翩翩拍了張照片發給他,瓦藍的天,白雲,陽光明媚:好極了,二十多度。
他回她一張照片,幼兒園,陰天,小朋友們排隊玩滑滑梯,裹得都像一隻只鼓鼓囊囊的小粽子:今天這裡氣溫跌破 0 了。
就這麼開始,像七年之前那個夏天一樣,翩翩旅途中斷斷續續和他聊天,她喜歡拍沿途的風景照片發給他,問他覺不覺得煩,他說不覺得,看著她發來的照片,就像他也在旅遊一樣。
她有一趟發了一張夕陽下山巒的剪影照給他,他回她說:我想起了你小學寫的那篇《影子》。
是在上玉龍雪山的纜車上,她裹著厚重的羽絨服,戴著風帽,腳底下鋪蓋著望不到邊的皚皚白雪,耳朵邊只有呼嘯的風聲。
影子?多久之前的事情了。久到幾乎都像是別人的事情了。
山頂氣壓太高,她的眼皮腫脹發酸,頭也有點發暈,按著手機鍵盤的手都在抖。
她說:我現在還在寫呢。
一發出去她就後悔了,生怕他像蒲悅一樣驚訝地反問她:啊?你到現在還在寫?
很快收到他回複的訊息:我想看。能不能給我看看?
翩翩很掃人興地回:不能。我放文章的優盤掉到電梯的夾縫裡去了。
最後一站,終於去到她最想去的香格裡拉,可惜季節不對,沒能看到鮮花盛開的草原,海拔太高呼吸困難,不得不邊走邊吸著氧氣瓶,這個時候手機收到資訊,點開來一看,是蒲悅發來的結婚邀請。
翩翩看到她的頭像根本不想理,直接關掉了,但是過了一會兒,她還是在微信上轉了個紅包給她。
晚上到藏民家裡看歌舞,氣氛很熱烈,她不小心多喝了一點青稞酒,加上輕度的高原反應,像只瘟雞一樣暈暈沉沉地坐在古城民宿的臺階上,抬頭看看,頭。
正好徐雲超發來資訊,她就跟他發語音,從小時候說起,絮絮叨叨,各種雞毛蒜皮小事,十一點多一直說到三點多,眼皮睜不開了才回房間倒頭睡。
到第二天早晨,她都不記得自己曾經說了些什麼,翻回聊天記錄一堆語音,隨便點開一條,自己醉意朦朧的聲音一出來,羞恥到恨不得想把手機給扔了。
翩翩回程下飛機,提著大包小包走得艱難,結果在接機口一眼就看到徐雲超。
是這座城市入冬以來最冷的一天,但是冷得很清爽,太陽光清澈,天空萬裡無雲。
他立在那裡,黑發,黑色外套,深灰牛仔褲,格紋圍巾,也清爽。
翩翩頓在原地,依稀想起來,他好像是問過她回程的時間。
他先走了過來,笑笑說:“正好有空,就過來了。”
翩翩也笑:“看不出來你這麼夠意思。”為了掩飾不好意思,多少有點故作隨意。
他去替她拿行李,順手遞給她一瓶熱飲料,翩翩接過,突然發現,是無糖的。
兩個人朝停車場走,翩翩怕冷場,搜腸刮肚地說旅途裡發生的事情。
走到電梯裡,他突然從口袋裡拿出來一個優盤。
翩翩有點意外,一下子愣住。
他笑了笑,看著她認真說:“不知道你弄丟的那個是什麼牌子型號的。我就憑感覺買了一個。重新開始吧?”
翩翩東西還沒接過,面孔先紅,腦子裡混亂,一時之間分辨不出他說的“重新開始”是讓她重新開始寫作,還是跟他“重新開始”。
突然她說:“你等一下再給我。”
這下換他困惑。
走出電梯之後,翩翩說:“好了。現在可以給我了。”
她把新優盤小心翼翼收進包裡,這才鬆口氣:“我現在對電梯都有陰影了,就怕再掉一次。”
徐雲超大笑。
而翩翩心裡還在想著:完蛋,她又要被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