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公交車進了一個隧道,短暫的黑暗和沉默。
等到車再開出來,裴曉霜已經把頭靠到車窗框上,像是睡著了。
臨道別,她從包裡拿出來一本薄薄的小書給翩翩,說是她在車站隨便買的。
翩翩帶回去之後,隨手翻了翻就插到書架上,慢慢的也忘記了。
到了十二月份,她們又去看過一次演唱會,照舊還是蘇打綠。
但是這回就不怎麼開心,主辦方的場地安排不合理,管理又混亂,唱到一半空調系統壞了,坐著冷得發抖,時間也短,不知道為什麼才一個小時,還沒反應過來就匆匆結束了,有人發出不滿的噓聲。
回去的時候,走到地下通道,有個男人突然跑上來拉住她們說:“今年,2012 年,地球就要毀滅了,你們曉得伐?”
擺脫這個神經病耽誤了大半天。
再上地鐵已經臨近發車,車廂裡所有的座位都被坐滿,她們都不高興再等下一班,就這麼站了一路,因為累,也因為失望,一路上沒講幾句話。
出地鐵時間還早,翩翩跟裴曉霜告別回到家裡,就連姆媽都很驚訝:“你不是去看演唱會嗎?怎麼回來這麼早?”
她沒搭腔,進房間燈也沒開就往床上一躺,到了這時候才發現自己的心情要比想象中更加低落,腦子裡昏昏的,反複出現那個神經病說的話:“今年地球就要毀滅了。”
她不想說話,而且不知道為什麼總有一種預感,那就是可能今後跟裴曉霜出去都不會開心了。
她還有另外一個預感,說不定今年真的是末日。
99 年的時候也曾經有過世界末日的說法,但是翩翩那個時候還小,根本沒放在心上。
百度有個貼吧就叫 2012,這年年末翩翩經常泡在上面看什麼推背圖,瑪雅人,也看別人囤這囤那。
看到後來,越發覺得真,她沒忍住,按上面的末日求生教程,跟風也去買了一盒漁夫之寶潤喉糖,把糖吃完之後在那隻小鐵盒裡放了哨子,魚線,巧克力,火柴之類的東西,雖然她也很懷疑,如果末日真的來臨,這個小鐵盒是不是真的能派上用處。
2012 年 12 月 21 日,傳說中末日降臨的夜裡,翩翩坐在電腦前玩水果連連看,一直玩到手指凍僵,眼看著鐘敲過 12 點,什麼也沒發生,過了幾個鐘頭,天亮了。
再過了一個星期,2013 年毫無阻礙地到了。
翩翩的這個預感宣告失效,但是跟裴曉霜出去不會再開心的預感是對的。
13 年春天,她和裴曉霜約好一起去西郊動物園,說是要去看大熊貓,翩翩穿了雙新買的鞋,腳跟太硬,走走路磨出一片水泡,裴曉霜這天的狀態更加差,前一晚沒睡好一樣神情怏怏。
又濕又冷的一個陰天,一路上看到的動物都跟裴曉霜一樣無精打採,翩翩到後來其實也覺得沒勁,但她強打精神,在腳跟貼了張創可貼,忍著腳痛一直走,快要到熊貓館的時候,裴曉霜卻突然說:“我有點累,歇一會再去看吧。”
說完她就一屁股坐到了臺階上頭,把頭趴在膝蓋上,怎麼都推不醒。
她們最後還是去看了大熊貓,只有一大一小兩只,都像在泥水裡滾過一樣髒兮兮的,縮在角落裡一動不動。
從熊貓館一出來,裴曉霜就意興闌珊地說:“回去吧,太累了,不想看了。”
她說著越走越快,翩翩跛著腳一瘸一拐地跟在她身後,等走到車站,翩翩的腳跟完全磨爛了,血把創可貼都浸透了。
公交車誤點,左等右等就是不來,她們因為一點小摩擦,在車站第一次大吵了一架,兩個人都委屈,裴曉霜甚至哭了,翩翩回去之後就把那雙沾了血的鞋子扔到了一邊,再也沒穿過,好像那就是一切晦氣的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