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眼見唬不住沈錫舟,盛拓疲倦地嘆了口氣,“那你倒是說說,如果你做出來,不是我和你媽的孩子,打算怎麼辦?離家出走?還是和我們斷絕關系?”
沈錫舟想也不想:“盡好養子的本分,不再奢求任何不屬於我的東西。”
聞言,盛拓的臉色徹底沉下來。
“你覺得血緣關系就那麼重要,重於一切?我告訴你,在養育親情面前不值一提,這個道理等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你會明白。退一萬步說,即便你們三個人中間,真的有人不是我和媽媽的孩子,養了這麼多年,和親生的又有什麼不同?兄妹三個,從小到大的手足之情,難道就是假的了?”
“我話放這了,你們之中誰要是有膽子覺得,不是親生,或者不是男孩,就不配得到父母的愛、不配繼承家業、不配競爭我的位子,他先給我出局!”
頭一次,在父親的雷霆之怒下,沈錫舟溫順得像沒有脾氣。
盛拓無數次期盼兒子的性子能夠軟一些,真到了這一刻,卻也不是個滋味。
他語氣軟下來,生疏地攬了下沈錫舟的後腦勺:“爸爸再強調一次,你們三人都是盛家的孩子,毋庸置疑。”
“這場鬧劇到此為止,更不要到哥哥和妹妹面前胡說,你哥考博,妹妹高三,不要影響他們。”
從醫院出來,沈錫舟漫無目的。
街上很熱鬧,人潮擁擠,他走在其中,好像全世界的喜怒哀樂都和他劃分出界限。
他不知道自己是誰,身份認知出現嚴重障礙。
就像站在鏡子前,卻照出一張陌生的臉。
父親說,血緣一點也不重要。
真的嗎?
血緣是他與這個世界的臍帶,如果它是虛構的,他的歸屬感將被一舉撕裂,陷入迷失。
他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與父母家人的關系,檢驗過去每次相處背後的真相,那些他以為天經地義的事情,也許始終隔著一層玻璃。
但他最難過的,不是這些,不是他不是爸媽親生的小孩。
而是。
他這些年,不懂感恩,不知天高地厚。
指責父母偏心,嫉妒哥哥,攛掇江開一起欺負妹妹,還自詡正義。
作為外來者,他毫無自覺,每天卯著勁搶佔原住民的生存空間。
他甚至野心畢露,早早參與了權力的爭奪。
他的悖逆、冷漠、貪心,都變成遲來的利刺,反噬給他。
他沒有辦法停止想象,他一次次作妖的時候,爸媽心裡有過多少次後悔和厭惡,也許他們無數次想過要放棄他。
回顧這已有的一生,只剩下密密麻麻的無地自容。
莊殊絕聯系不上沈錫舟,不得已只能問盛悉風。
盛悉風也住校,對家裡的事情不太瞭解,打電話問過家裡,轉告莊殊絕:“他回澳洲了,好像和爸媽吵架了,我媽媽哭了一天了。”
“為什麼吵架?”莊殊絕問,“因為我嗎?”
“怎麼會呢,爸爸媽媽很喜歡你的。”盛悉風的世界很單純,人際關系只看表面。至於具體吵了什麼,盛悉風沒能問出來。
沈錫舟落地悉尼,給莊殊絕回了個報平安的定位和一句話。
「我想一個人靜一下」
這句話其實是很矛盾的,人在絕望中,會産生推開全世界的自毀傾向,但內心最深處,仍然渴望救贖。
而女朋友的身份,是莊殊絕不顧阻攔、擅自闖入禁區的令牌。
她當下就撥了電話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