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酒盅,說:“這酒泉嘛,是霍將軍將美酒倒在泉水裡,因而水裡有了酒香,故而得名。”
兩人又依偎在枕上閑話。朱嬴大半個身子壓著丹砂,溫濕欲融的雪山。
“張掖,張國臂掖,以通西域。”她左手貼著他的掌心,從指尖徐徐上滑,手指一撩他的肩膀,挑眉輕笑,“也是斷匈奴之臂,張中國之腋。”
丹砂渾身滾燙,抱住天底下最柔滑的白綢。燭火熄滅,金粉剝離,泥胎如細瓷,木偶發芽,長成連理樹,綠葉相依,枝幹糾纏。
朱嬴撿起滾落的青皮杏子,啃了兩口,丹砂勸:“待會兒牙酸,屋裡有熟的。”
“小鳥吃得,人更吃得。”她慢慢咀嚼,又問,“你覺得孩子起什麼名字好?不急,還有大半年才用得上,細細琢磨去。”
他驀地明白,拉住她的手,屏住呼吸,好一會兒才小心問:“是有了?”
她笑著低頭吃杏子,不和他說。
三年後。
“你老是抱她,兩條腿都白長了。”朱嬴沒好氣地說。
丹砂撫摩孩子的後背,訕笑著辯解:“她能走啊,前些天在床上走得很穩。”
“我在她這個年紀已經上房揭瓦了。”朱嬴敲了敲桌子,“珠兒,下來,不許賴著你父親。”
丹砂只好放女兒下地,哄著她去妻子那裡。珠兒一沾地,搖搖擺擺,委委屈屈看著娘親。
朱嬴不為所動,微微俯身說:“走啊,不能走就學小羊,爬過來。”
珠兒心急,果然摔倒了,可憐巴巴哭出來。丹砂趕緊要去扶,被朱嬴一個眼神制止。孩子母親紋絲不動,甚至微笑說:“繼續,邊爬邊哭,不礙事。”
小女孩掉著眼淚,蹣跚著一點點靠近,朱嬴伸出一隻手,珠兒抬起手,軟軟地打她的手指,悶頭往前,負氣地紮進她懷裡。
丹砂在她身邊坐下,笑說:“這孩子和你很像。”
朱嬴替女兒梳理發辮,說:“還笑?往後你有的是頭疼的日子。”
侍女通報迦陵來了,他交給朱嬴一封信,她看是元英的手書,微覺詫異,仔細讀信。
迦陵抱起珠兒,逗她:“你媽媽又數落你了?小叔叔也沒辦法,我們一家人都被她吃得死死的。”
轉頭又嬉皮笑臉地問:“嫂子,烏孫來的信麼?”
朱嬴猜中他的言外之意,嫌棄地說:“說多少次啦,表妹對你沒意思,還犯單相思。人家喜歡彈琴,你成天亂跑。”
“我也能彈琴唱歌,學得比誰都好。”迦陵不服氣地說。
“沒緣分,懂吧?我們姐妹兩個,偏嫁你們兄弟倆不成?”朱嬴放下信,懟回去。
迦陵不依不饒:“哥哥怎麼就成了?你這顆強扭的瓜也被他扭過來了。還是我哥哥技高一籌。”
朱嬴回憶起他的好哥哥當初無所不用其極死纏爛打,忍不住發笑。丹砂接過珠兒,打發弟弟出去,問:“有什麼訊息?”
“我妹妹兩口子要來一趟。”
朱嬴設宴接風洗塵,笑說:“難怪當時記不住名字,果然一切自有安排,還是叫妹夫順口。”
同元英成親的正是公孫卿,夏侯無射的友人。大家聞言都笑了,公孫卿說:“這些年和無射聚少離多,上次會面還是託他給我們證婚。”
“我哥哥可不能閑下來,他若是有空,我就遭殃了。”朱嬴說,“大夥兒好好聚一聚,省得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得一家人。”帶頭吃了一杯。
元英也一飲而盡,笑盈盈說:“哪能呢?當年我和姐夫也算是正兒八經打過照面。”
迦陵瞬間噎住,你把當眾抽我哥哥一耳光叫做打照面?
野利鼓掌:“我親眼所見,漢朝的見面禮別開生面,教咱們大開眼界。”
迦陵扯了扯嘴角,怕了這兩姐妹了,還是文文靜靜的弟史好。他悄悄問丹砂:“哥,你真覺得嫂子那麼好嗎?”
“當然,她又不打我。”
迦陵很無語,她是不打人,但是她會殺人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