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砂神色肅穆,手撚菩提珠,默唸佛偈,並不應允。
丞相說:“迦陵公子生死未蔔,激怒了漢人,反而會讓他的處境更危險。”
“丞相,真正的威脅來自漢國,一日不除,一日便有千千萬萬的子民被他們屠戮。王君大人,難道手足親情還不足以讓您動容半分嗎?”使者繼續煽動,迫使丹砂不得不停止數珠,指甲幾乎嵌入佛珠,和他冷冷對視。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誰也沒有證據說是漢朝殺害了迦陵公子。請問使者,倘若漢軍攻打西夜國,您能挺身而出作證嗎?匈奴陳兵城外,如果連個孩子都救不了,憑什麼要求王君答應參戰?”野利擠開人群,從邊緣踏上臺階,高聲質問。
“他沒死,但也是被漢人誘拐了。你太年輕,不知道漢人詭計多端。”居高臨下的使者輕蔑地說,“他們的女人玩美人計的時候,小姑娘你的祖宗——啊唷!”
眾人錯愕地發現一個圓東西直直打在使者臉上,掉落地面,滾了滾,赫然是匈奴士兵的首級,豹眼圓睜,神色驚恐。
“很久沒有聞到匈奴人的血了,實在懷念。”人頭落地,門口傳來一句匈奴語,眾人聞到了一字一句中的血腥味。
幾個陌生的漢人現身門口,目不斜視,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跟前,為首的青年將手上的人毫不費勁地直接拋給丹砂,他低頭看見居然是迦陵,趕緊探了探鼻息,見弟弟呼吸平穩,臉上血色稍減,並無大礙,但是雙眼緊閉,呼之不應。
野利甫見元英,以為是朱嬴,把住她的手腕驚喜說:“你沒事,太好了!”元英轉過頭,眼神陌生而且懷疑。
貼身服侍朱嬴的宮女慌張地擺手:“不、不是!”
忙亂之中,眾人都不知該看哪裡,丹砂懷抱迦陵發問:“漢使,請問人為何在你手中?”
匈奴使者突然發難,提刀襲擊昏睡的迦陵,丹砂不及閃避,以身相護,刀刃觸及他的手腕,傳來碎裂聲——
說時遲,那時快,夏侯無射腳踢首級,故技重施,再次精準命中門面,痛擊其雙目,閃電般拔刀,兩截膀子電光火石間掉落,斷手仍緊握利刃。
都尉看到匈奴人行兇,立刻擒住斷臂使者,率衛兵上前保護丹砂和迦陵,持刀嚴密把守入口,呼來代侍衛長,率人隔絕匈奴一行人。
“漢使只會殺人,匈奴人最會撒謊。”
夏侯無射手中刀尖生出數朵血花,他向下瞥見丹砂手上的藍寶石戒指,冷冷地說,“你的性命,吾隨後取之。”
前一句話是匈奴語,後一句刻意用了西夜國語言,眾臣聞之色變,只是礙於他殺人如探囊取物,恍若修羅降世,神威凜凜,無人敢上前質問。
夏侯率眾離去,刀刃生生劈斷門口阻攔的侍衛兵器,削金斷玉鏗鏘聲震悚宮廷,殿內龍鳴回蕩,久久未絕,在座無人敢出聲,落針可聞。
丹砂充耳不聞,撿起腳邊紅繩,那一刀砍斷繩結,劈碎琉璃,大小珠子四分五裂,他心底一沉,平靜的面容出現裂痕。
元英推開野利,沖到丹砂面前,揚起手,眾目睽睽之下,狠狠扇了他一記耳光,飛鴻踏雪,飄然而逝。
餘下的人面面相覷,呆若木雞,匈奴人反目,漢使者救人卻也狠狠羞辱了君臣。兩大強國彪悍乖戾的手段著實震懾了一向仁善柔和的西夜國。
丹砂忍受莫名的眩暈感,沉聲吩咐都尉立刻追回出城的王女一行人,又命大夫救醒弟弟。
西夜國最重要的兩個孩子都轉危為安,他卻心生前所未有的恐慌,握著迦陵的手難以遏制觳觫。狂暴的耳光除了羞辱,還感染給他刻骨的憤懣,他不敢探究。少女出現瞬間,他強忍驚懼,一眼認出她不是朱嬴,他們之間沒有熟悉的親切感,只有陌生人的冷漠。
她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