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利轉悠一圈,樣樣整肅,雜草都被拔得幹幹淨淨,不禁喝了一聲彩。朱嬴扯了扯她,囑咐:“小心,有個馬蜂窩,誰碰誰死。”
“老師太死板,若是提拔你當貼身侍衛,進宮覲見,比都尉還威風,也不辱沒他‘西夜雙璧’的美名。”
朱嬴問:“我們是什麼?西域雙俠?”
“咱倆先做王城雙煞。”野利一本正經說。
“好!就當煞星,攪個天翻地覆!”朱嬴舉起彈弓,對著角落發射,片刻,挪開一點,又打了一記,走近,樹枝夾起蹬腿的老鼠,扔到簍子裡。
朱嬴聽到拍門聲,奔去應門,問來人是否攜帶準許入內的文書。辦好差事後,朱嬴顧不得吃飯,一鼓作氣,繼續“剿匪”。
鼠王現身,她一一施展關門捉賊、欲擒故縱、以逸待勞等兵法,逼得偌大一隻黑鼠拖著殘腿逃竄,她氣勢如虹,忘乎所以,乒乒乓乓,一路上撞了不少物件,看也不看,心無旁騖,終於瞅準時機,一記連珠彈定勝負。
她洋洋得意腳踢匪首,正思考如何燕然勒石記一大功,聽得蜂鳴繞耳,轉身撞上一群大馬蜂。
“哇啊!”
她抱頭鼠竄,慌忙翻牆,又被蜇好幾口,沖出花園,跳進水渠,熬到馬蜂飛走才上岸。
朱嬴一臉大包去官府,野利知道經過後,忍笑找來藥:“比不得王宮秘藥,多少有點用。疼不疼?”
“好多了,只是有點看不清楚。唉,果然不能趕狗入窮巷。”她沒精打採回答。
朱嬴回去,思忖連日不順,摸出銅錢蔔卦,忽聞人聲,旋即提起棍棒,沖出門去。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這一天,清晨,風日清淑,禦苑內杏花隨風吹作雪。無憂花旁,杏子樹底,王君丹砂正和小鳥親近,白鸚鵡蹲肩頭啾啾撒嬌。陽光透過淡粉繁花照耀他,花影日影之下,溫暖而明麗的人。
他很年輕,卻養成無欲無求的模樣。他的眼睛是翠色的,彷彿是從碧玉冰山鑿下來的綠冰。他的性格也和冰山一樣沉靜高潔,但是海面下的冰山是何等光景,他的靈魂深處是何等模樣,沒有人清楚,連他也不知道。
眾人都很愛戴他,栽培他,希望他能夠長成參天大樹,溫柔安靜維系太平歲月。不過比起草木,他更喜歡和天真自由的小動物親暱。叮鈴鈴,叮鈴鈴,銀鈴聲伴鹿鳴呦呦,梅花鹿紛至沓來,熟稔觸碰他,討要胡籮蔔吃。白鸚鵡跳到鹿角枝杈啁哳,他由小小白鳥想起前日不幸夭折的白鹿,心下黯然。
弟弟迦陵從房內懶懶走出,口中抱怨:“這群鳥好吵啊。”他也是金發碧眼,容貌生得很漂亮,稚氣未脫,一面說話,一面紮上紫錦緞織金抹額。
“昨夜不該晚睡。”單砂溫和勸道,替弟弟理了理歪歪扭扭的衣領,“功課完成了嗎?粗心大意的話,學士又要批評你了。”
“我真有事,晚上給花澆水。呀,別別別啄我!”迦陵慌忙搖頭,試圖驅趕頭頂的山雀,“最怕尖嘴的了!”
丹砂微笑向小雀伸出手,它撲騰短翅膀,飛到他的掌心,低頭啄粟米。
“迦陵,做事穩當些。”他聽到弟弟匆匆忙忙沖進屋子,總有點兒不放心,叮嚀道。
迦陵奔到跟前,強行往兄長手裡塞了一疊紙:“哥哥幫我看兩眼,我走啦!”轉頭躍下臺階,一溜煙跑了。
丹砂無奈接過作業,墨跡斑斑沾染素衣,山雀依舊落在他的袖口,他低頭問絨球般的小鳥:“今天,給深宮中的我帶來什麼故事呢?”
夜晚,他結束公務,朝著精舍方向漫步,螢火顫動,提燈照見螢火蟲落入蛛網,他用草葉輕輕一挑,小蟲脫身,繞著衣袖盤旋兩圈,幽幽飛遠。
前方有人快步走來,是宮裡的女官,朝他行禮:“大人,迦陵公子被守園人拘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