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丁小春一心想去縣裡參加初中升學考試,她說不想一輩子在鳳溪村務農,但是她父親不同意,想成年以後就把她嫁了。她白天沒法去學校上學,只好求我晚上給她在田間補課。她倒是個好學的,只是生錯了地方。同樣是給她補課的一個晚上,我先是趁她不注意,敲暈了她,隨後準備把試劑打入她的體內。沒想到,針頭還沒完全進去,她掙紮著醒了過來,看見我手裡的針管,開始大叫起來。我擔心她引來旁人,把針頭往她身上戳,不甚戳中了肚子,可能是試劑起了反應,她抱著肚子扭得厲害,一怒之下,我捂住了她的口鼻,只是沒想到,用力過猛,她很快沒了動靜。我在她的屍體旁邊等了三個小時,看她會不會轉醒,畢竟試劑已經打進去了一些,雖然人是窒息而亡,但還是有可能醒來的對不對。但丁小春再也沒有睜開眼睛。她是我的第一次人體實驗,中間出了這麼多岔子我也是沒想到。我害怕別人會發現她肚子上的針頭,找了塊玻璃,把她的肚子割開,但那血腥味真是太重了,受不了,回了竹屋拿了粗針線,再折回去將她的肚子縫上。噢,對了,你說白兔糖。那玩意我從小就愛吃,當時正好兜裡有一顆,我想著,她畢竟是第一個實驗品,也沒個標牌能記錄,放顆糖進她身體,也算是標記完成了。那天晚上,我在田裡呆了很久,我想啊,總有一天有人會發現她的屍體,萬一發現她是人體實驗物件可怎麼辦。於是我找了個木棍,把她的處女膜捅破了,再把她的胸罩解了下來,勒在了脖子上。怎麼看怎麼像先奸後殺。弄好這一切後,我回了竹屋,一直坐到了天亮。後面幾天我照常去學校上課,也沒人來問我丁小春的事,我便放心了些,開始思索為什麼試劑在丁小春的身上也不起作用。”
“於是,你盯上了第二個實驗品,鳳溪村的男性村民,李戍。” 齊不悔的面色越來越陰沉。
“原來那人叫李戍啊?哦,你剛剛已經說了,是我沒留意。” 公孫樹人一臉恍然大悟,“我只知道那個男人,經常在竹屋附近砍竹子。我見了他好幾次。丁小春身上的實驗失敗以後,我就在想,會不會試劑只在男人身上起作用。為了驗證這一點,我趁男人不注意,拿濕布沾了麻醉,從他身後捂住了他的口鼻。男人力氣很大,但也抵抗不過麻醉的藥效,掙脫我沒走幾步就暈了過去。我趕忙把試劑注入進他的體內,可是,他抽搐了兩下,口吐白沫後,徹底死了。我把他的屍體拖到了灌木叢裡,在附近等著看他會不會醒來,但結果你也已經知道了。我好絕望,二號實驗品也失敗了。我氣得準備回到竹屋,路上看見了男人留在竹林裡的刀,我真是太氣了,撿起刀,回去把男人的肚子也割開了。我一邊割著他的皮肉,一邊冷靜了下來。哪怕我是神,也會難免犯錯不是,只要我再試幾次,肯定能找到適配性的原因。我在男人的嘴裡放了一顆白兔糖,雖然他和丁小春都是失敗的實驗品,但他們應該為此感到榮幸,他們本來默默無聞,但現在,他們成為了一項即將揭曉於世間最偉大發現的奠基石,還有什麼比這個更有存在的意義嗎!是不是感覺熱血沸騰?他們流的每一滴血都是意義深遠!”
倉庫裡沒有人回答公孫樹人的話,他像一個獨角戲演員,在舞臺上張開雙臂,放聲高歌,下面只有齊不悔一個聽眾。
“可是,” 公孫樹人話鋒一轉,臉上出現了厭惡的神情,“過了沒多久,有個警察,好像查到了我。我聽見,有村民說,他在詢問我的來歷。我意識到,那個地方已經不能再呆了。我回到竹屋收拾好行李,決定帶林笑連夜逃走,但是就在走之前的一個晚上,我的頭開始劇烈疼痛,是一種從未有過的,錐心的疼。我連站都站不起來。很快就暈倒了過去。再次醒來的時候,我的身體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
“試劑,産生了副作用。” 齊不悔說道。
“何止是副作用。” 公孫樹人嘆了一口氣,“我全身的骨頭,好像斷了一樣地疼。我沒有想到,打入過量試劑的結果,不是死亡,而是逆向生長。我心裡後悔不已。這樣的身體,讓我怎麼正常生活?我恨不得直接上吊自殺!但是想到林笑,想到我如果死了,她在這世上是那樣孤單,只能忍了下來。思索再三後,我決定先回到湛江,找到我弟,只有他,能接受這樣的我存在在這個世界上。”
“所以,你早就暗示我了,公孫樹人就是許曉遠。你把一個倒掛的鐘,放在湛江舊屋的客廳裡,是想讓我知道,時光在你的身體上倒流了,所有人都在正向長大,只有你逆向而生。”
公孫樹人頑皮地眨了眨眼睛,說,我給了你很多次提示,我以為你會更早的發現我,不過現在也不晚,對於一個凡人來說,你已經盡力了。
“呵,凡人,所以在你的心裡,我們都是螻蟻。你真是會為自己殺人的行徑找藉口。我猜,你到現在都沒能找到蛋白質和血液適配性的原因!你說林笑會像你一樣醒過來,你這是在自欺欺人,林笑,早死了!” 齊不悔提高了音量。
公孫樹人靜靜地看著齊不悔,說,你們為什麼都說她醒不過來了,你也是,父親也是。
“因為這就是事實,你只是不願意麵對,這麼多年了,你付出了這麼多努力,殺了這麼多人做實驗,她醒了嗎?!她在哪!”
公孫樹人沒有回答,他知道自己無法回答。
“齊不悔,你知道嗎,本來我父親是不用死的。他自焚的地方就是你現在站的位置。”
齊不悔對他的話不為所動,身體雖有略微的顫抖,但還是穩住了雙腳。
“那個時候,父親求我,讓我別再做人體實驗,說他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林笑,但是林笑回不來了。和你現在說的,一模一樣。還說讓我去和警方自首。我覺得好笑。我都沒說她醒不過來,他憑什麼這樣說!我開玩笑地和他說,‘自首是不可能的,我根本沒有錯。如果你實在對這些實驗品感覺過意不去,你願意替我去自首,那麼我至少可以保證,不會再有新的實驗品出現’。然後你說搞笑不搞笑,他竟然自焚了,還讓人給了警方一卷自白的錄音帶!我從來沒見過像我父親那麼傻的人,真的太可笑了!” 公孫樹人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到最後竟然嘔吐起來,嘔吐物落到了賈子林的頭上,賈子林絲毫沒有反應。
“可是,你的確信守了對你父親的承諾不是嗎。他死後,再沒有更多的實驗犧牲品出現。” 齊不悔說。
公孫樹人抹了抹嘴,道,那是自然。作為神,怎麼能連基本的承諾都不遵守。但是,還有兩個人,我必須殺了他們。我等了太久了。
“既然你如此憎恨莫迪教授和賈子林,你早該下手。何必拖到現在!能有什麼意義!”
“嘖嘖嘖,這你就不懂了。” 公孫樹人笑道,“我知道莫迪這些年,即便是離開了大學,也不會放棄對水熊蟲的研究。這些年,我就是想看看,那個老不死的,到底能不能弄明白水熊蟲長生的秘密。但是,監視莫迪的人和我說,警方已經去過莫迪家裡了。我覺得留著他已經沒有意義。像你說的,找了個法子,敲開了他家的門。他對我真是一點防備心沒有。後來,我告訴他,他面前這個孩子就是許曉遠,我騙他說,這些年我藏起來就是為了研製沒有副作用的試劑。可能是我的出現對他刺激太大,他聽後連問都沒問林笑去哪了,完全沉浸在狂喜之中,說是自己把我打造成了人類唯一的存在,還問我有沒有多餘地試劑給他。我把假裝成試劑的毒藥瓶子給了他,他樂暈了頭,一點沒起疑,直接喝了下去。喝完了還給他兒子打了個電話,說要告訴兒子這個喜訊,但電話那頭應該是沒接通。只可惜啊,我還是太善良了,毒藥的藥效比我想象中的慢,還讓他開心地和我聊了會兒天。我看著他斷氣後,知道你們遲早會查到賈子林,讓他活了這麼多年,是時候送他一程了。只是我沒想到,我弟公孫海,那個腦子裡只有錢的玩意,膽敢破壞我的計劃,還殺了我的狗!”
公孫樹人閉上眼睛,似乎在平複情緒。他在房樑上轉換了姿勢,跪坐在繩結旁邊,他舉起手裡的短刃,說,好了,我說的夠多了。你是唯一找到我的人,我才把這一切告知於你。現在,該是送賈師兄上路的時候了。短刃鋒利無比,他輕輕一劃,賈子林瞬間失重往下墜落。齊不悔向賈子林的方向跑去,大叫著“不好!”
我這才發現,賈子林腳下根本不是什麼平地,而是一個至少一米深的硫酸池,陣陣怪味便是從這池中溢位,不用想,無論什麼活物掉進去,必然全身腐蝕性死亡。這就是公孫樹人給賈子林準備的禮物!
來不及思考更多,我從陰影中竄出,也同時撲向了賈子林掉落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