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齊不悔這是什麼操蛋主意!
此時的我,正拿著掃帚站在啟源制藥五樓的男廁所前,笑臉盈盈地向手裡捏著報表和稅單,進進出出的辦公室白領們點頭致意,但並沒有人抬頭注意到我的存在。
真是太操蛋了!心裡又暗罵了一句。說起來還得虧兩個禮拜前,齊不悔信誓旦旦的計劃,現在想來,掉進茅坑都比這來得自在。
從新品發布會離開後,我們三人決定分頭行事。齊不悔安排姜敏敏回到深圳, 深挖公孫海和金志東的背景,看他們二人到底在耍什麼滑頭。我和他則深入敵營,摸索這家集團背後的真假虛實。
原本他和我提出前線作戰計劃時,我的興奮勁兒快要沖出顱頂。迫不及待準備好登山包,想方設法潛入公孫海那個金碧輝煌的家,翻他個底朝天,不怕找不出個屁。齊不悔無奈道我莫不是瘋了,先不說”金豐國際”那個樓有多高,就是真進去了,不被金志東那幫保鏢揍得死無全屍,已是萬幸。說得也對,想起姓金的那個塊頭,沒兩個職業選手一起上,還真打不過。
用強不行,就來軟的。過了沒兩天,齊不悔帶回來兩張招聘通知單,上面赫然寫著: 啟源制藥集團近期招收人力資源副經理一名、市場運營三名和清潔工兩名。我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好家夥,這廝是想堂堂正正地從敵軍正門進入,走一招出其不意。
一開始我對這個計劃疑慮甚多。一來金志東等人並非沒有見過我們,萬一不小心撞見,豈不就大眼瞪小眼,誰笑誰尷尬。二來時間不等人,要是應聘成功了,難不成還真在他們集團裡臥底半年?那這個案子何時是個頭。
齊不悔說,此言差矣。他指著人力資源和清潔工這兩個職位,說真是天助我們也,只要這兩個職位應聘成功,不怕找不到案件的線索。我更是不解,只聽他分析道,人力資源部掌管著整個集團,每個員工的背景資訊,只要能拿到他們手上的資料,我們就可以看到現在集團的成員到底有哪些。如果是公孫海把許曉遠藏了起來,那麼這麼多年疑犯不可能什麼事情都沒有做,把他安插在集團裡面,最能閹人耳目。同時,他讓我去應聘清潔工的職位,叫我想盡一切辦法,以打掃為由,進入公孫海辦公室。像他控制慾這麼強的人,重要的東西一定會放在自己的身邊,那麼不是在家裡就是在辦公室裡。至於是否怕被人認出來這一點,也並非沒有辦法解決。
“等等,為什麼是我去應聘清潔工?!為什麼不是你去!” 我當場不忿道。這個任務分配也太不公平了!雖說本人不算一等一的美貌,世上的工作也無貴賤之分,但讓我去撿屎清尿,在心裡層面一時之間難以接受!
齊不悔誠懇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你覺得我像是去應聘這個職位的人嗎?”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理不是這個理。“那我可以去做市場運營啊!” 我堅持反抗道。
“市場運營的工作內容是天天在外面見客戶,跑單子。你都不在集團裡面,找什麼線索?”
天啊,我整個人都不好了,現在還能不能中途退出這個案子!這造得都是什麼孽!
遊說了兩日後,反抗無果,啟源集團的也沒有更加合適的崗位發出,我只得硬著頭皮去應聘了清潔工一職。面試的劉大嬸見我虎背熊腰,當場笑得是合不攏嘴,直誇我是做清掃的人才,當天就排了五個樓層的廁所給我。記得第一天工作下來,我下班後直接進了桑拿房蒸了四個小時,才把身上的消毒水味道給徹底除去。
有一說一,心裡不爽是真,但齊不悔的主意並不全壞。啟源制藥的總部實在太大了,這兩個禮拜以來,別說金志東了,我就連齊不悔的人影都沒見著。單是大樓的清潔隊伍,算上臨時工也有個二十來人,短時間想認全了都不容易。此外,集團的洗手間是大樓裡難得的“避世之地”,員工之間的插科打諢,調情怒罵,甚至是第一手的八卦資料,在這方不足十平米的的小小天地裡,體現得是淋漓盡致。就比如我現在,對於哪個科室的副主任勾搭哪條生産線的小組長,可謂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在這兩個禮拜裡面,除了適應底層人民的辛苦勞作以外,齊不悔吩咐的任務,我是一刻也沒有忘記。但奈何我還是個新人,連進入大樓最頂層領導們辦公室的許可權都沒有,更別提查什麼資料線索了。我想盡了各種辦法靠近頂層,最後一次還引起了防盜警報,原來進入頂層還要輸入密碼,輸錯三次,電梯裡的警鈴就會響起來,當時要不是劉大嬸和警衛說我是新來的,不知道規矩,否則場面不知得有多難看。哎,齊不悔給的任務太艱巨了,就連聰明如我,都想放棄。
齊不悔的人力資源部在集團的副樓,也不知道他使了什麼招數,我入職的第三天他也被錄用了。想到他能坐在寬敞明亮的辦公室裡,吹著電扇,裝模做樣地整理人員資料,說不定還時不時和部裡的小美女們拋兩個媚眼,我就氣不打一處來。但任務沒完成,也沒什麼臉面先去找他,還是得集中精力,把事情辦好。
就這樣又等了半個月,我終於等到了一個機會。
那天,一直負責頂樓清掃的劉大嬸不小心弄折了腰,本來歸她的工作現在分配到了我的頭上。我欣喜若狂地看著保安主任按下了去往頂層的密碼,知道這煩人的工作終於就要結束了。
頂樓的裝潢和下層很不一樣,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也不同於公孫海家裡的富麗堂皇,竟有一種日式極簡的高階格調。公孫海的辦公室在走廊的盡頭,整層樓裡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響。我清掃的時間只有三十分鐘,在粗略地觀察了樓層的整體佈局後,我決定直接去往公孫海的房間。
“董事長?您好,我是今天過來做清掃的。我能進來嗎?”
敲了敲門,裡面無人應聲。我嘗試著去轉動門把手,門竟然開了!
老天有眼!我心裡老淚縱橫,這一個月的廁所真沒白掃。偌大的辦公室裡面寂靜無聲,一張紅木質地的書桌位於房間正中央,十分氣派。右上角是造型奇特的茶臺,喝的應是功夫茶,會客專用。面前的大白牆面上赫然裱著八個大字 “諸法無我,寂滅為樂。”
此時的我無心去揣摩字間的種種意思,在房裡迅速翻看起來。臺上和書櫃裡的檔案眾多,齊不悔只和我說“進去看看”。但真進來之後,從何處下手,根本不可知。好在當初我就預料到這種情況,於是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傻瓜”相機,瘋狂地拍起照來,管它三七二十一,先拍回去再說。
公孫海的工作臺收拾得幹淨整齊,我嘗試開啟下方的櫃子,但已上鎖,只能繼續在臺上翻找起來。齊不悔曾經說過,他一定會把重要的東西放在離自己最近的地方。我坐在了公孫海辦公的位置上,環顧四周,看見臺面的左上角放著三幅相框,不禁湊了上去。
三張照片裡分別是不同時期的公孫海。第一張印著 1983 年,他摟著一個同齡的男人站在天安門廣場前,朝氣蓬勃。第二張是他與兩個老人坐在沙發上,看樣子應該是在家裡。第三張照片是他和一個清秀的女人坐在湖邊,女人看著他,含情脈脈。這裡面除了中間的老人有一個是他父親公孫明宇以外,其他人我都沒見過。
這公孫海,十幾年間的容貌幾乎都沒有變化,彷彿吃了防腐劑。我默默在心裡奇道。
按下快門鍵之後,我在書櫃前仔細觀察起來,說不定能找到開啟櫃子的鑰匙。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我心裡大叫一聲“不好”,情急之下,躲進了廁所。
辦公室的門被人推開,我開啟門縫看見,公孫海和金志東走了進來。公孫海似乎因為什麼事情很是生氣,把領帶解開摔在了書桌上,瞪著金志東彷佛下一秒就要開罵。金志東則毫不顧忌地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點上了一根煙,翹起二郎腿。
這廁所沒有可以躲藏的地方,我覺得時間拖得越久,被發現之時越是顯得可疑。於是,拿起了馬桶邊的垃圾桶,一臉淡然地走了出來。他們二人看見房間裡突然冒出來一人,都嚇了一跳。
“董... 董事長好,我是過來打掃的,不好意思打擾到你們了,我這就出去。”
公孫海眉毛一挑,遏制著怒氣道,“誰讓你進來的!劉嬸呢!今天怎麼不是她!”
“嬸嬸她今天扭到腰了,我是她的侄兒劉虎,今天過來代班。真是不好意思打擾到老總們了,我現在就滾。” 說罷,低著頭轉身準備開溜。
就在我快摸到門把手的時候,金志東的聲音從背後冷冷傳來,“等會,你站住。臉轉過來看看。”